文/棲雪

202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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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九月份多雨。

暑熱未歇,空氣中叫囂的悶熱被突如其來的雨壓下去幾分,前來報道的人被淋得措不及防。

驚起一陣兵荒馬亂的躁動。

溫紓懷裡抱著剛領來的衣服,腳步匆匆跑進了動漫基地的大廳,塑膠質地的袋子隨著她的動作嘩啦啦的響。

“什麼破天氣啊,說下雨就下雨,我妝都被淋花了。”大廳靠門口偏側,女生低聲抱怨著。

嗓音中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雨下的突然,接到班級通知來動漫基地領軍訓服的新生不少,兩行長隊排的直過了臺階下面的街道還沒完,臨時慌亂跑過來避雨的人零落的幾乎佔滿了大廳。

那聲音不大,卻離得有些近,意外的鑽進了耳朵。

溫紓下意識朝著那方向瞥了一眼,腳步短促的頓了一頓。

樣貌漂亮的女生輕皺著眉,打理著有些凌亂潮溼的頭髮,朝對面曲著腿靠牆的男生低聲抱怨。

她匆匆低下頭,找了一個沒什麼人的角落站住。

“嘖,我看天氣預報啊,最近幾天都有雨,還真讓這屆新生撿著了個大便宜。”

“說的是唄,想想去年那溫度,簡直了。”

“艹,快別提了,我黑了得有八個度不止!防曬都空了兩瓶,硬是他媽一點用沒管,用了個寂寞,現在都沒白回來,”旁邊的男生笑罵,“再看看老周,屁事兒沒有,你說氣不氣人?”

“你跟他比?”

一陣笑聲。

半晌,聽見一聲低沉的輕嗤,竟顯得有些突兀,懶洋洋的,帶著一股疏冷的散漫勁兒。

聽到耳朵裡頓覺頹廢。

“嘿,老周,你幾個意思啊?”

那聲音不緊不慢的搭腔:“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唄。”

“靠!”

又是一陣笑聲,溫紓安靜的站在角落裡,手指動了動,塑膠包裝袋發出微乎其微的清脆響聲。

那道聲音熟悉的彷彿在心上篆刻過無數遍,明明沒看清臉,卻依然讓心跳紊亂。

溫紓呼吸微屏,捏緊了手指,腦海中劃過剛那一瞥中女生漂亮明媚的臉,小幅度的歪了下頭。

目光卻偏了,落在他身上。

男生氣質出挑,五官鋒利俊美,眉骨硬朗,面板很白。他散漫低著頭,眼睫半落,握著手機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時不時輕敲著螢幕,不知在聊天還是在幹什麼。

他側身對著門口,偶爾會偏過頭,勾著唇低聲回幾句笑鬧的話。

他生了副好看的皮囊。

一米八幾的個子,修長筆直的腿曲著,站的很隨意。

那一身簡單的黑色衣褲將他襯得極為清雋,襯衫下隱隱可以窺見勁瘦的腰身,舉手投足間透出慵懶的姿態來,彷彿沒什麼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指尖夾著一根菸,沒點燃。

溫紓看著,心跳一點一點的緩慢、幽沉下來。

室內悶熱,他領口的扣子被隨意扯開了兩個,露出稍顯凌厲的鎖骨,削弱疏淡,多出幾分不羈和狂妄。

大廳裡不少女生都在偷偷的抬起眼打量著他。

之前朝他抱怨的漂亮女生見沒有得到答覆,也不惱,就神色自若的轉過頭和其他人說話。

彷彿察覺到什麼,男生指尖倏然頓住,緩慢抬起頭,眸光慵懶隨意的看過來。

“……”

溫紓沒來得及反應,猝不及防的對上他漆黑的眸子。

心臟有一剎那的停滯,讓她略微窒息。

男生輕挑了下眉梢。

唇角散漫的微勾著弧度,狹長深邃的桃花眼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似調侃,又好像不過只是隨意那麼一瞥。

惹人輕佻的緊。

溫紓僵硬的攥緊懷裡的衣服,迅速低下頭,手心無知覺的出了汗,心臟砰砰的跳著。

他噙著淺淡笑意的眸光似落在她身上,停頓了一秒,悠悠散散的收回。

她垂下頭,不敢再多看。

今天是京大新生報到的日子,溫紓家離得遠,凌晨四點多就出門,等到學校時已經將近中午時分了。

經濟管理學院系統隨機分配的宿舍在最高層,溫紓艱難的把東西提上去,等全都收拾完再告別家人後午休已經過去了。

宿舍其他幾人來得早,只有她還沒領軍訓服,相互認識後草草的用涼水洗了把臉,本就有些狼狽,沒想到又遇上了下雨。

她此時的模樣可想而知。

一定不好看。

溫紓不受控制的想他身邊那個漂亮女生,淡妝精緻,明媚伊人。

“雨好像停了?”

“停了,快走吧,我衣服還沒領呢。”

“走吧,這裡熱死了……”

陣雨來的快,停的也快,大廳擠著的人很快散去,溫紓從發呆中回過神,僵著身子抿了抿唇。

沒再回頭,緊隨著人群一同離開。

蟬鳴聲聲,日光刺眼。

總有一刻會讓人清晰的認知,褪去單調樸素的校服,耀眼的人毋庸置疑更加耀眼。

他哪怕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也能輕易吸引無數女生的視線。

而她和她們沒什麼不同。

地面上溼漉漉的,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纖塵味道,避過水窪,溫紓慢慢往外走著,思緒有些飄遠。

她上次見這人,是在一年前。

學生忙碌著搬執行李,那天溫度比今天還高,汗順著髮梢往下落,溫紓坐在副駕駛,車好不容易從學校裡擠出去,駛上路時她偶然側過頭,剛好對上他的眼。

一時間心跳聲如雷貫耳。

他漫不經心,她倉促的收回視線。

臉是紅的,眼也是紅的。

或許是天熱,漂浮無依的心緒實在難平。

其實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關係。

周景肆是天之驕子。

她將沒來得及同青春一起瀟灑丟下教學樓的課本收好,手指不自覺將一本一本攥出褶皺,小心翼翼的整理好,又撿起。

書桌上依舊堆滿了習題冊,夢裡是無盡頭的英語單詞。

那段日子裡連哭都是隱忍的。

這一年裡她和許多玩的好的朋友都斷了聯絡,固地自封,沒有人知道那樣緊簇而來的壓力究竟有多大,她險些快瘋掉。

恐懼,也偶爾會想起他。

可到如今,她才發現,原來她依然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

他無論到哪裡都會風光,花團錦簇,閃亮耀眼,腳下是花路,頭頂驕陽萬丈。

暗戀不能奢求回報。

會失落就證明還心有幻想。

溫紓心不在焉的踩了踩腳下的爛樹葉。

這是絕對不可以的,她很早以前就明白。

他喜歡漂亮的、明媚的,而她內向、無趣。這是事實,可心臟依然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攥住,產生澀澀尖銳的痛楚。

走出一段距離後,溫紓停住腳步,偏過頭,遙遙看到學生會把東西從大廳搬了出來,有秩序的繼續往下登記。

他靠在一旁,慵懶散漫,黑眸被太陽晃得輕眯了下,像只有攻擊力又倦怠的貓。

毛絨絨的尾巴晃啊晃。

讓人想要靠近,又膽怯。

溫紓安靜的看著,鼻尖倏然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