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打雞血

唐烈細細一思量，心裡有點哆嗦。

但是回頭又一想，自己一身現在還痛著呢！

捱打被偷都還好，但是一想到對方偷了他的東西，還打了他揚長而去的囂張樣子，一向自尊心特別強的唐烈就覺得特別屈辱，一團火在胸口燒來燒去，只想大喊一聲發洩出來。

當下暗自發狠，哪怕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學個名堂出來，以後我也不欺負別人，但是再碰到壞人，老子行俠仗義，非把他們打個屁滾尿流不可。

當晚意淫了半宿沒睡著，腦海裡練成絕世武功，成為一代大俠，班上小夥伴小同學看得目瞪口呆的一幕幕幻想場景在腦子裡反覆翻滾。

外公果然說話算話，當晚等母親回來後兩人單獨談了很久。之後老媽把唐烈叫過去盤問了一陣手錶被偷的事，最後罵了他一頓不該放學後在外面逗留惹事，竟然真的就此揭過此事。而且母親也表示如果師傅不收高價學費的話，可以去練習看看，但是切不可耽擱學習！

第二天吃過中飯，迫不及待的唐烈帶上外公的信和一支珍藏多年的金筆，興沖沖地拜師而去。

地方倒確實好找，離學校並不太遠，之前就幾次看到過那塊星易氣功診所的招牌。雖然並不顯眼，其實唐烈每次看到還頗有留意，因為他媽媽曾隨大流也練過帶功講座，讓唐兵印象很深。

過去的人有個很大的弊病，就是歷史上教育率低下導致精英階層和未開民智的普通階層閱歷學識能力相差過大，社會階層分明。

在物質不夠豐富的年代，蛋糕小，那麼不存在什麼共贏，分蛋糕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上層拿刀分蛋糕的人有個天然的傾向，就是把吃蛋糕的人細分的檔次越多越好，越靠下的層次人越多越好。所以南佛國人有剎帝笠首託羅費舍這些操作，草原人有莽古人，色木人，楚人，秦人人的細化。

大多數沒有莽古人幫忙的年代，得靠楚人自力更生來分等級，什麼門閥世家，九品中正花樣百出，靠爹媽分，靠民族分，靠區域分，靠儒墨法學派分，儒家內部再靠理學心學公羊今文分！

數不勝數，大體劃分原則呢，越古老越好，越正宗越好，越玄學懂的人越少越好，越模稜兩可晦澀難懂方便自己兩頭堵越好，和平時期耕讀最可貴，戰亂年代耕戰的地位提上來。

最致命的是，玄學務虛上去了，那麼發展進步實務科技就必須下來，成為奇技淫巧。

進步慢，戰亂年代再一斷檔，甚至倒退，民智就更低，愚民就更多，當然有資格分蛋糕的聰明人就越少，倒也達到了目的。

愚民自有奇行！唐兵小時候最先流行的是打雞血。這是有社會需求的，一句話，醫療資源不夠。看起來城市醫院醫生不少，農村也有赤腳醫生之類。其實大部分醫生水平堪慮，有效的藥物更少。

你想想醫生都號稱赤腳了，一個自個兒連鞋都買不起的大夫，給你打一針藥物提純都做不好，全是雜質的青黴素，你不殘廢不是命大？很多時候醫療只能起到一個安慰的作用，有效全靠自愈。

這年代老百姓託百越戰爭的福，給大魔頭國交了投名狀，大量現代種子農藥化肥能夠進來。雖然還是不常能吃上肉，總算開始能混個肚飽了。有飯吃，下一步關注重點自然就是健康。

醫療既不給力，旁門左道自當上場！ 忽如一夜之間，打雞血就在民間流傳開來。聽說是慈父國科學家發明的現代療法，而且在燕都先認可流傳推廣的，那能不是高科技玩意兒?大夥兒有福了！什麼，你要問這療法能治療啥病？呃。。。。。。咳嗽，失眠，胃痛，消化不好，半身不遂，心腦血管中風，不孕不育。。。。。。基本上吧，你有啥毛病，它就能治啥毛病！

具體怎麼個治法呢？其實高科技玩意兒操作起來也很簡單，說白了就是買一隻雞，用針管抽一管雞血，給自個兒肉多厚實的地方肌肉注射打進去，這就成了！記得海上有個醫生當眾表演給自己來了一針，自稱中午就胃口大開，吃了八兩飯！

按國人的尿性，這麼神奇的療法，搞得這麼直白肯定不夠高大上！後續各種進一步的玄學必須安排上！

第一步爭議不大，重男輕女是傳統。作為藥材來源，母雞首先被淘汰了，據說公雞血的療效更好！

到第二步大家可能是沒協調好，就分成兩個流派吵起來了。一派宣稱小公雞更好，初生之雛嘛，指定生命力旺盛，你看古楚醫不是講究嬰兒胎盤叫紫河車，大補肯定沒得說！另一派覺得大公雞正值壯年，生命力應該更強，藥效更好，這兩派爭鬥多時，大公雞派略佔上風，主要原因是經濟因素。小公雞一管血抽乾，多半就掛了，屬於一次性用品。大公雞擱家養著，抽了血將息得好，過幾天還能再抽，這就叫可持續性發展，有一定優勢！

既然如此，第三步就順理成章了，按抽血部位再來延續氣宗劍宗之爭吧！小公雞派反正是用一次耗費一隻雞，對小雞毫無憐惜之心，那就講究一個抽雞的心頭血為正宗。心頭精血那傳統裡可大有說法，心血心血，雞血精華！

大公雞派針鋒相對，既然主打一雞多抽，那就該抽雞腿血！君不見現代醫療打針多扎大腿屁股，此雞血大法既從慈父國傳來為正統，應當走現代科學路子，抽雞腿血為宜！

第四步就開始走更玄學的老路了，按照以形補形的老路，大公雞派宣佈雞越高大健壯，叫聲越高亢洪亮，身子骨絕對越健壯，雞血效果越好。這個一聽起來就很有道理，小公雞派難以應對，聲勢漸弱。大公雞派遂乘勝追擊，大獲全勝！

大公雞派既已消滅外敵獨霸江湖，第五步內部分裂在所難免。先是雞冠派雞毛派現世爭鋒，一派推崇雞冠要紅亮色嫩而透為上品！另一派講究公雞的羽毛要長，直，緊實為珍物。大約是受古評書赤兔馬烏騅馬等的啟發，雞毛派進一步細化為白毛北派和黑毛南派。北方時人以雞毛純白無瑕，渾身上下無一根雜毛為首選！黑毛南派就偷懶了，直接照搬烏骨雞的概念前身，宣稱公雞色如木炭，黑到發亮為抽血至寶，抽一管頂三管！

真真可惜，雞血療法流行的時間沒有太長，不然單單一個原料雞的挑選，國人假以時日必能分出千門百派，最終勝出者培育出什麼巨型血冠白龍直尾大吼大叫雞的新品種指日可待啊！

唐烈的媽媽一時考慮不周，當年也曾買來一隻南派黑色大公雞養在家中。

為啥說考慮不周呢？因為她暈針，每次往自個兒身上推雞血都難以下手，愁苦萬分。

而且既然是大公雞，每日凌晨打鳴高歌數曲才是分內工作，擾人清夢啊！少年唐兵就深惡之！痛絕之！

最後當然是雞屎奇臭無比啦，加上家裡本來面積就小，味道散無可散。辛苦上班上學一天回來還要打掃雞糞，自己也覺得麻煩，最後一怒之下燉了一大鍋雞湯了事。

雞血療法變成了雞湯補法，母親是有遺憾的，第二波熱潮，紅茶菌療法肯定不能再落下啊！這個療法倒是不麻煩，無非是一種發酵細菌之類的東西，類似酵母粉酒麴之類的吧。你找先行者搞一小坨母菌來，養在小罈子大搪瓷盅裡面，定時定量加水，加白糖，它就能保持活性，還會慢慢長大。

看起來長生不死，理論上好像還能無限生長！這東西讓生命苦短的東楚人類看到，很難不產生種種神奇崇拜發散聯想啊！比如類似的太歲，不管在國內哪個地方被發現，都會引起長久的熱度和談論。

因了這個很簡單的生理特性，紅茶菌就從一種很平常的可以泡水喝的類似飲料的玩意兒，變成了下一代包治百病的神奇飲品。

因為它可以迅速增殖生長，傳播速度範圍也有了保證。

之前社會上有權者端一杯茶，有錢者加點枸杞，唱歌的講課的用嗓子的端著杯胖大海。那兩年都改了，全民人手一杯紅茶菌！

好在這玩意兒投資不大，喝起來味道也還過得去，酸酸甜甜的。

效果嘛？應該可能大概也許是沒有劇毒的，好像沒有大規模急性中毒的公開案例！

至於你要問具體有沒有毒副作用？呵呵。區區幾千萬上億人喝進身體裡的東西，誰有那個閒心去檢查研究它有啥毒副作用啊？小事情小事情，大家散了散了！

人口基數大了，自然總有一小撮聰明人。打雞血和紅茶菌流行的區域很大，時間跨度也長，聰明人們慢慢就回過味兒了。原來這裡愚民們真是佔大多數的，而且很多大佬們也並不比山野老農更聰明，該上當同樣會上當，更別說監管整頓這類帶詐騙性質的擦邊球了。

楚朝當年為了便於統治管理，很多法條本來就故意制訂得粗疏模糊，一切以組織最高最後解釋權為準，這就意味著只要一定層級的大佬們本身被糊弄住，或者心裡明白，但是出於種種原因不願意跳出來得罪人下死手，那這種詐騙其實風險相當小，預期收益卻可能很大！

不同於雞血紅茶以大家保健為主觀良性願望出發，只是路子走錯了，真正的以收割名利為目的，欺世盜名的操盤手們出手了，他們第一個選定的專案，就是氣功！

這個專案選得好，首先它有群眾基礎和歷史淵源。楚國曆史長，那麼神話傳說就多！浩如煙海的歷史典籍，橙帝有內經，乘龍飛天。老丹著道德經，化胡而去。把這些老祖宗搬出來，正常人要說質疑，自己心裡先就覺得懷疑老祖宗大逆不道，隱隱有愧！

而且這個專案跟楚醫算命一樣，是個主觀的東西，我隨機應變說得天花亂墜，出了簍子只要往玄虛上靠，大體都圓得回來！你要有質疑，那就是你練功方法不對，走了邪路！

再不然就是你心不誠！這可就是絕殺了，人一秒鐘三千六百個心眼兒，對無法證偽的東西，再虔誠的信徒，你敢說你就沒有懷疑過一次一秒？所以出了問題肯定是你自身的原因，功法絕對是好的！

如此一來，在有心人機靈鬼們有心無意的推動下，氣功熱漸漸升溫並大行其道，茫茫多的騙子們藉此大行其道，名利雙收！餘毒流傳至今！

高階的大師，客戶自然選擇高階的領導！一批圍獵上層的大師們各顯神通，爭相出手。

戰果出乎意料地豐碩!

第三炮兵，水箭軍，國防神學工作委員會。。。。。。一位位大佬們被輕鬆拿下，在中央社特約記者們的一篇篇高調報告文學宣傳下，自上而下，各層各級或主動或被動逐次捲入，一場新形勢下的氣功熱潮在這塊土地上浩浩蕩蕩，疑之者傷，阻之者亡！

一位位大師成為各家朱門紫戶的座上賓，一筆筆經費被撥入研究他們神通的專項賬戶。一大批人先富起來了，名利雙收！

然而，亢龍有悔，盛極而衰，世事大抵如此！某位大師吹髮了性，公然宣稱自個兒可以憑意念攔截帝國主義敵國的彈道導彈，這個。。。。。。哥們兒，你是不是有點極端了？

黨外無派，千奇百怪！你背後的靠山再硬，肯定也是有對立面的，你牛皮吹到這個地步，別說帝國主義敵人們不信，你的同志兄弟對立面，心裡面都有點嘀咕了，到底靠不靠譜啊?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哇！到底行不行，拉出來遛遛吧？

大師們自然遛是不可能遛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遛的。雙方拉拉扯扯糾纏多時，時逢東北大火，那地方全是大樹古林，燒到一定程度就極難撲滅了，損失非常大！在反對方的質疑下，一位大師慌亂中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給自己一方致命一擊，他宣佈自己可以意念調來大雨，一舉撲滅東北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