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老,小閣老。”

睡夢中有人在自己耳邊呼喚。

祁東樓醒來,卻見一個身穿官袍的人躬身在自己身邊,低聲叫自己小閣老,周圍隱約還有幾個丫鬟下人模樣的在房門口。

“小閣老,胡宗憲在淳安洩了洪,九個縣只淹了一個半,鄭泌昌和何茂才把事情搞砸了!”

祁東樓愣了愣,發現自己在一個躺椅上,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周圍人也都是古裝,他一身酒氣,感覺頭疼欲裂。

他一隻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另一隻手下意識的伸手接過那人遞過來的信,低頭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繁體字。

一陣眩暈,祁東樓感覺有無數的資訊和別人的記憶在頭腦匯聚。

最終化作一道聲音在腦海裡炸響。

“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都在我身上扛著。”

……

祁東樓在房間裡坐著喝醒酒湯,所有人都被趕在屋外等候。

喝完湯祁東樓感覺好一些了,站起身在房間打量,走到銅鏡裡喃喃自語:“這世界上居然真有穿越,我穿越了…改稻為桑毀堤淹田已經開始,距離嚴家倒臺只是轉眼間,我原主身份還是嚴世蕃……哈哈哈哈哈……”

祁東樓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已經整理了一些資料。

雖然他也叫東樓,但是跟小閣老的人生完全不一樣,他沒有這樣的好爹。

他回憶起自己人生舉槍自盡的最後一幕……

“整個漢西省就我一個貪官嗎,你為什麼就盯著你的老學長不放呢?”

“陳涵的命我會還的”

“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誰可以審判我!”

“去你媽的老天爺!”

砰!

……

上一生,祁東樓在漢西從一個農民的兒子做到了官長,但是最後草草落幕,吞槍自盡。

這世界上真有老天爺嗎?不,這世上沒有老天爺,他現在原主的身份的處境,不比自己的人生最後時期好,甚至更差,眼下這也是一盤死棋,殺機已經若隱若現。

上輩子自己對自己老學弟心太軟,心中還是有原則,這一次穿越重活一世,他對人不會再那麼念人情了。

從發現自己穿越,到接受這個事實,整個過程他格外冷靜,他接受了原身的記憶資訊只花費了一個時辰,便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祁東樓看過這部歷史劇,甚至十分熟悉整部大明王朝的劇情發展。

祁東樓盯著眼前的一杯熱茶開始沉思。

又過了半個時辰,門外突然開始吵鬧起來,似乎有人在門口叫喊。

祁東樓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怒氣被勾起,隨手拿起書案上一片硯臺,用力摔在地上,大喝一聲:

“哪個王八蛋在老子門口叫!”

門外沒了聲音,這一個時辰祁東樓已經透過記憶完全熟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方式和嚴世蕃原本的作風,重新在這世界開始後,他要立個下馬威。

祁東樓走到門口開門,他以為是大理寺卿冒青煙這個混蛋還在罵胡宗憲,結果開門一看,沒看到鄢懋卿,門口反而跪著一個青年人。

“爹,孩兒錯了。”

那人也不抬頭看祁東樓,張口便叫爹。

祁東樓眉頭一皺,隱約記起來這人是自己原身的兒子嚴紹庭,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

看來剛才是這個小王八蛋在門口吵。

祁東樓沒看嚴紹庭,轉身尋找管家的身影。

“你,說怎麼回事?”

那管家低身到祁東樓身邊,壓低聲音說:

“老爺,少爺當值時去酒樓被少爺夫人發現了,少爺夫人到府上哭鬧,驚擾了老爺子,老爺子讓少爺到您這來,讓您處理。“

祁東樓明白了眼前的事情,嚴紹庭的妻子是陸炳的二女兒,只是此時陸炳已經死了。說什麼酒樓不過是管家的遮掩,就是去青樓喝花酒了。

他揮手屏退四周下人,只留嚴紹庭在院子裡。

這得來的便宜兒子,看到老爹攆走下人,也不知道老爹心情如何,面上有些忐忑,但是也不害怕。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件家事,讓他羞惱的是自己在爺爺和老爹面前丟了臉,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那個賤婦。

“起來,還不嫌丟人,跟我進屋。”

嚴紹庭看父親面色似乎稍微緩和了,便以為父親也不會對自己怎樣處罰,欣然起身跟在身後。

祁東樓進屋拿桌上那一杯茶,遞給嚴紹庭喝。

“趁熱喝,要涼了。”

嚴紹庭一愣,趕忙接過喝下,他很少看到父親如此對自己如此,自己雖然是家中次子,但是一直爺爺不疼,父親不愛,只因他母親早逝,便沒人在這嚴府內為自己爭取父親的關心。

此刻嚴紹庭心中對給老爹和爺爺丟人這事多了一些愧疚,但不等這便宜兒子先說話解釋自己的過錯,祁東樓看到兒子喝完茶,眼中寒光一閃便繼續開口:

“爹跟你借一樣東西。”

嚴紹庭一愣,連忙起身行禮。

“爹,兒子知錯了,您不必跟兒子客氣,您生我養我,哪裡用的到兒子只需吩咐一聲,下刀山上火海,兒子都去,兒子所得都是父親賜予,哪裡敢讓父親說跟我借東西。”

祁東樓點點頭,看著還能說出這番孝順言語的便宜兒子。

“為父借你的命一用。”

嚴紹庭聽了這話一愣,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卻感覺頭暈目眩,無法凝聚目力,眼前一切都開始模糊,嘴中有些腥甜。

“爹…………娘……”

祁東樓看著掙扎著倒下的嚴紹庭,微微咧嘴,這毒茶是他剛才在書房配置的,毒是從記憶中在書房的暗格中找到的,按照原身的記憶,這毒無色無味,喝下後立刻暴斃,誰也查不出原因。

本來是他準備毒死他醒來後詢問資訊的那個丫鬟,但是看到這個便宜兒子嚴紹庭,祁東樓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之前他在房間裡想嚴黨的破局之法,他還真想出來辦法了,但是他需要親自去一趟浙江。

以現在他現在的身份,公事去浙江是不可能的,以私事他又沒有合適的理由,這個時候浙江巡撫胡宗憲申請減緩改稻為桑的奏疏應該已經遞上來了,江南織造楊金水也馬上要入京了,浙江這塊地方的敏感不言而喻,你小閣老親自去浙江,沒有合理的理由,得有多少眼睛盯死著你。

當他在院子裡看到嚴紹庭的時候,他有了一個主意。

——以喪事,自己親自送兒子回老家下葬。

嚴家老家在江西,可以借道路過浙江。

祁東樓沒浪費這杯珍奇的毒茶,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是祁東樓只繼承了原身的記憶,沒繼承感情,眼前這個少年跟自己有個屁的關係。

老子上輩子都沒有個當高官的爹,你小子在這還不知足,這點屁事自己解決不了來煩老子,你這個廢物留著也是麻煩,不如給自己做點貢獻。

這輩子他終於心狠了。

一刻鐘後,祁東樓伸手試探嚴紹庭的呼吸,確定死的不能再死了,伸手合上嚴紹庭空洞的雙眼,出門喊來王管家。

“我兒暈倒了,快叫郎中。”

祁東樓也不管王管家的震驚,藉著酒勁,踉蹌幾步扶在王管家身邊,然後也假裝暈倒。

嚴府上下開始亂了起來,但是祁東樓已經躺在床上開始繼續構思破局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