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險些錯怪了兒媳,謝泊珩此時心裡很是自責。

“芊芊,今日的事情為父……”

他有些難以啟齒的看向兒媳。

“都過去了,父親無需再自責。”

蘇雲芊淡淡的笑了笑:“好在世子無礙。”

聽著外面陳氏仍在啼哭祈罪,她試探著詢問:“父親處置了院裡的女使婆子們……”

謝泊珩心領神會:“你們母親畢竟是個村野婦人,識人不明,院裡的女使婆子哪能挑選得好,改明兒我親自為你安排一批過來。”

看出他對陳氏已不似從前那般信任,蘇雲芊暗喜著點了點頭。

“芊芊,璟曜他一定會醒來的。”

經過今日之事,謝泊珩對她多了不少信任,語重心長道:“往後璟曜為父就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好生照料。”

“嗯。”

蘇雲芊輕應了聲,此時心裡還惦記著婚書一事,便委婉的提醒道:“今夜府上發生不少事情,都等著父親處理,父親早些回去歇著吧。”

一場好好的喜宴被這些糟心事攪擾,謝泊珩正頭疼得緊。

兒媳這番提醒,倒是讓他冷靜下來。

未免夜長夢多,當務之急得儘快解決婚書庚帖的事。

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院外也隨之清淨下來。

不久後,有婆子領著人備了溫水進來,細聲稟道:“世子夫人,侯爺差老奴們過來伺候世子藥浴,也為您備了浴桶,您沐浴完可在西邊廂房歇下。”

蘇雲芊靜靜打量了眼那婆子,她言行舉止格外小心翼翼,可眼神裡卻總像是充滿了試探。

只怕是替謝侯來試探自己嫁給謝靈的誠意。

“不必了。”

她溫笑道:“我既是世子夫人,自該與世子夫妻一體,日夜守在他身邊,方便照料。”

話落,立即吩咐:“你們將浴桶都安置到屋內,我親自伺候世子藥浴。”

那婆子目光訕訕:“世子夫人畢竟是大家小姐出身,哪受得來這份辛苦。”

“夫妻間本該榮辱與共,媽媽無需多言。”,蘇雲芊朝她擺了擺手。

婆子未敢再多言,依令行事。

待得沐浴完,屏退女使婆子後,蘇雲芊將床邊新置換的薄毯散開,輕輕搭在了謝靈身上。

之後,又從櫃子裡尋了床輕薄的錦被,在床的另一邊躺下。

謝靈剛剛藥浴過,身上除了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再也聞不出別的異味,折騰了許久,蘇雲芊困得實在厲害,這一夜,竟是很安穩的睡了過去。

次日一大早,剛醒來,就下意識的先看了眼另一邊躺著的“夫君”,渾身充滿了罪惡感。

本還擔心自己睡得太沉,謝靈夜裡不老實,出現大小便失禁這些事,可仔細檢查了一遍,倒是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好照顧。

身上乾乾淨淨的,呼吸也十分平穩,真不知怎會被那群女使婆子照看成先前那副模樣。

放心的起了身,剛開啟房門,就見洛兒、檸兒笑吟吟的站在門口,手裡還捧著不少東西。

“小姐,給。”

洛兒率先將兩道摺疊的帖子遞給她:“天剛矇矇亮,侯爺便差人將置換的婚書庚帖送了過來。”

蘇雲芊開啟確認了眼,果然婚書上已經變成了自己和謝靈的名字。

謝侯爺辦事效率可比她想象的要利索多了。

看來,他已經完全認定了這門親事。

欣喜的剛要收起婚書庚帖,卻見院門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驟然闖了進來。

認出是謝璟廷,洛兒、檸兒嚇得連忙護到蘇雲芊跟前。

“二爺,這裡是世子的院子,你怎好擅闖?”

檸兒剛開口斥責,謝璟廷便一把將二人推開。

怒髮衝冠的盯著蘇雲芊手裡的婚書,他冷聲道:“給我。”

“謝二爺,你大清早的發什麼瘋?”

蘇雲芊無語的搖了搖頭:“堂堂狀元郎,擅闖長嫂宅院成何體統?”

“什麼長嫂,我不認,你是我謝璟廷明媒正娶的妻子。”

謝璟廷氣得眼裡都快蹦出了火星子。

本以為父親只是哄著這女人,沒想到他們竟然來真的。

昨夜聽聞這女人和謝靈一起沐浴,還與那死人同床共枕,他尚且能說服自己不和一個死人計較。

可,才一夜的功夫竟連婚書都換了。

“雲娘,你將婚書庚帖交與我,我可以當昨夜的事情沒發生過。”

知道她是個好哄騙的軟性子,謝璟廷強忍下心中的怒氣:“往後你還是雲都城裡最風光的侯府娘子,狀元夫人。”

“我現在不風光?”

蘇雲芊抿唇:“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大寧朝萬人敬仰的戰神娘子,難道不如給一個靠旁人硬扶的狀元郎做老媽子?”

被戳中痛處,謝璟廷面色大變:“你何意?”

“怎麼,狀元郎入朝沒兩年,記憶就開始退化了?”,蘇雲芊狠狠睨他一眼。

謝璟廷雖確有才學,可在這門第森嚴的大寧朝,若不是她央求著父親幫扶,這人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難以金榜題名。

“蘇雲芊,我從未求過你,便是靠了你蘇家的門路入仕,那也是你心甘情願的。”

想到自己寒窗十年,結果還不如討好蘇家父子來得簡單,謝璟廷心裡五味雜陳的。

只覺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立刻沉聲道:“我八歲入府學,十四中解元,年少成名,沒有你蘇家,我就不能進士及第了?”

“二爺如此心高氣傲,又瞧不上我蘇家,此時站在我面前作甚?”

目光清冷的看著謝璟廷,蘇雲芊緩緩向他逼近兩步。

謝璟廷被她冰冷無情的目光刺得一頓,半晌未能接上話來。

望著面前這位自己曾經澆築全部心血的男人,蘇雲芊只覺無比的諷刺。

初識他時,他父兄從軍在外,多年無音訊,偏偏陳氏還不被老夫人所喜,母子二人流落錦陽城,無依無靠,靠著為人浣洗為生。

許是自小見慣了名門子弟,獨獨對這貧寒少年好感頗多。

那時的謝璟廷的確鮮衣怒馬,對自己更是百般呵護,迷得她一度覺得這世上再也尋不到比謝璟廷更完美的男人。

以至於衛姝出現時,她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

“我蘇家累世官宦,扶危濟困是家訓,便是遇上落難的阿貓阿狗都會施以援手,從不挾恩自重。”

掩去心中的苦笑,蘇雲芊語氣鄭重道:“謝二爺,往後我雖仍是謝家人,但我現在的身份是你長嫂,我們再無瓜葛,長嫂如母,盼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