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庫克,他以前叫麥克·克勒。

他有很多名字。他的爸爸總是用各種名字叫他。

小狗、小木頭、披薩、小鏟子,等等。

他的爸爸每回對別人說起他的名字時,總是不一樣,麥克、湯姆、大衛……後來他才明白,爸爸根本沒有給他起名字。

爸爸說,他是奴隸生的孩子,也要做奴隸。

他說有很多奴隸生的孩子都被他扔進水裡了。

他沒有說謊。

他後來還讓他去扔孩子。

涼涼的,粘粘的。

他裝在小桶裡,坐在爸爸的車上。鄰居們都以為他們是去郊遊。

他抱著的小桶裡肯定放滿了玩具。

沒人知道車頂上的行李架裡包著的不是什麼船,而是一個奴隸。

他的小桶裡是奴隸的孩子。

森林裡的許多水潭都有這些孩子。

有些水潭會消失,他曾經去找過,水潭底什麼也沒有,連一點骨頭都不會留下。

人的骨頭也會化掉吧。

在這座小鎮上,還有另一個奴隸的孩子。

菲尼克斯。

爸爸說:“當時是我親手把她放在星巴克家的門口的。”

他和菲尼克斯只差九個月。他們在同一年入學。

他曾經想把菲尼克斯帶回家去。

菲尼克斯引來了一夥人把他揍了一頓,那些傢伙以為他們抽大*是他告密的。

其實不是他。

菲尼克斯討厭他。

她和他不同。

星巴克家裡雖然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歡她。

但他知道,她一定有與他一樣的地方。

被菲尼克斯緊緊攬住脖子的小克勒覺得渾身僵硬。

他親眼看到菲尼克斯做了什麼。

她這回來,一定就是來要他的命的!

他默默注視著那個男人。

他一定可以發現菲尼克斯想做什麼!一定可以阻止她!

就像小克勒默默祈禱的那樣。亞倫·霍奇納不動聲色的隔開了李菲菲和小克勒。

不出意料之外,他收穫了小克勒感激的目光和放鬆的肢體動作。

在他背後的菲尼克斯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像緊盯著獵物的獅子一樣盯著小克勒。

JJ、大衛·羅西和瑞德都過來了,他們從小克勒手中接過隊員們的信件,裝模作樣的閒聊了幾句。

“莫根的信,我不知道他還參加了棒球隊。”瑞德驚訝地說。

JJ:“草地棒球,全是業餘者。不過莫根打得不錯。哦,是休息日,我們可以去觀戰。”

瑞德為難地唔了一聲,顯然對這個計劃不太感興趣,但又不想反駁同事。

大衛·羅西假裝很有氣勢:“是一些作家協會給我發的信,他們又邀請我去演講。”

瑞德像背書一樣快速地說:“你有那麼多倡銷書,我記得你上一部書賣了一百萬冊。”

大衛·羅西:“那都是過去的成績了。”他盯著小克勒,發現他還是隻注意霍奇納。

大衛·羅西小聲對JJ說:“霍奇在這方面的吸引力真是無敵。”他本想試試看小克勒是不是對男性有崇拜心理,現在看起來不是。他只是被霍奇吸引了。

JJ笑不出來。

很少有人知道,犯罪者和執法者之間會有吸引力。當執法者越來越出名之後,自視過高的犯罪者通常會產生一種與執法者有非比尋常的聯絡的幻覺,這會讓他們把執法者當成目標。

比如警察,在美國警察遇害的案子總是層出不窮。

BAU因為爭取預算和擴大影響力的關係,她和霍奇納都是會常常接受採訪。在美國,娛樂一切是很正常的。犯罪和破案也是重娛樂的一部分。

只在系統內部做出成績來是不夠的。他們必須看起來很有用才行。

她一直擔心自己會成為犯罪者的目標,結果卻是霍奇納被盯上的更多,那些犯罪者像是把他當成了能溝通心靈的另一個視窗,一定要他去了解他們,並且預設他確實瞭解他們——這通常是他們的幻覺。

小克勒——亞倫·庫克完成工作後很快就離開了,看他走出去的背影簡直像在逃。

李菲菲沒有追,她標記過了,一會兒等小克勒逃回他的窩,她直接找過去更快。

紅色的標記在她的視野裡特別明顯。

除此之外,BAU裡的人就開始泛起隱隱的白光來了。

“菲尼克斯。”霍奇納叫她,連叫了好幾聲:“菲尼克斯。你要答應我,什麼也別做。我們會抓到他的。如果他已經做了什麼,我們會抓到他的,我向你保證。”

菲尼克斯抬起頭看向他,漂亮的黑眼睛閃著笑。她點點頭。

“我可以離開嗎?”她故意這麼問。

霍奇納:“等我送你。你是跟著我到BAU來的吧。”他用眼神暗示這筆賬要算一算。

李菲菲很配合的站在一旁等著。

霍奇納確定她不會馬上離開,就先去跟同事開會。

大衛·羅西:“我懷疑小克勒可能也是在盯著你回來的時間才來送郵件。”

JJ:“我這就問一下保安處,他的車停了多久。”

她走到一旁去打電話找保安處,等下一回小克勒再來,就不能讓他進來了。

霍奇納點點頭:“是的。他在等著見我一面。我想,他應該常常用這種方式來偶遇我。”

大衛·羅西:“他的外表變了很多嗎?”

霍奇納:“跟他以前相比,他重新蓄了鬍子,可能去做了植髮。讓加西亞查一下亞倫·庫克的美容專案,看他是在哪個醫生手上做的整容。”

佩內洛普很快就查到了亞倫·庫克的整容醫生是誰,但現在醫生早已下班,需要明天上班後才能透過護士聯絡上醫生。不過她簡單建了兩個圖層,把亞倫·庫克現在的照片和以前留在監視警官手裡的照片對比。

“他調整了眼型,重新做了鼻子,額頭可能打過玻尿酸填充,還有他的眼袋、法令紋、臉頰、下巴,他可能連耳朵都整過了。”佩內洛普乍舌。

JJ打完電話,回來看電腦傳上來的整容對比,吹了聲口哨:“他把自己整成了好萊塢風格的帥哥。”

瑞德:“美容之後確實比以前的照片要好看一些。”

JJ:“這可不是好看一點。瑞德,在這個世界是,男人才是真正習慣裸-奔的,以男人顏值的平均水平,小克勒美容之後簡直像人群中的明星一樣顯眼。”

大衛·羅西搖頭:“庫克小姐離婚還單身帶孩子,她應該是一個警惕的女性,而小克勒一無所有,他沒有父母也沒有財產,受監視多年,學歷也不可能很優秀。如果不是他整出的這張漂亮臉蛋,我很難理解庫克小姐會這麼快就決定重新結婚。”

李菲菲站在旁邊:“有嗎?一般醜和普通醜的區別而已啊。”

其他人都看她。

JJ很能理解地點頭:“對,你的品位更傳統一點。”黑髮、藍眼、身材高大、笑容甜美。就是美式甜心。

霍奇納不動聲色地走開了。

大衛·羅西也走開了:“我可不想知道她對我的評價。”

瑞德也走開了,不過他很好奇:“我真想知道她怎麼評價莫根。”

莫根剛好打電話回來了。

莫根:“我和艾米莉分別去拜訪了小克勒以前的同事和鄰居,他們對小克勒都沒有太深的印象,屬於提起來會說‘哦,那個男人’的程度。但在他考進郵政局之後,你們猜怎麼著?所有人都在誇他。”

“他們認為他是一場災難的倖存者。他把自己塑造成了克勒案的受害者,就像那些父母被殺害不得不被人收養的孩子一樣。他甜美可愛,忠誠善良,他簡直就是天使。”

莫根:“他在模仿查明警官討人喜歡的一面。”

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不由自主的看向菲尼克斯。

她沒有任何表情。

李菲菲:?

查明警官?已經結束的資料片竟然還有後續?

李菲菲:“小克勒很崇拜查明警官嗎?”奇特的發展。

JJ小聲對隊員們說:“我懷疑小克勒可能知道菲尼克斯和查明警官的關係。”

熟知此事前情的隊員們都默默點頭。

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它沒有寫在檔案裡。

大衛·羅西:“下回我要記得連你們的備忘都檢查一遍。”不過他也能推測出來,就是有點吃驚。

他回憶了一下最後受害的的查明警官的照片,再看一眼在他身邊的亞倫·霍奇納,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霍奇納清了清喉嚨,“做得好,莫根。我們等你回來。剛才小克勒過來了。”

JJ:“你一定想知道,菲尼克斯也在。”

李菲菲適時的打招呼:“嗨,警官。”

莫根在通訊另一邊緊張地說:“你們沒打起來吧。”

李菲菲:“我保證我很友好。”

莫根:“更糟了。聽著,姑娘,我們已經在查了,這傢伙露的馬腳可不少。霍奇肯定會再去找他的檢察官,他這回可是成年了,我保證他逃不掉。”

李菲菲笑咪咪的:“太棒了。”

所有人都交換了一個“更糟了”的眼神。

霍奇納:“大家,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想看到你們在這裡加班。現在放下你們手裡的工作都回家去。我們盯上他了,他逃不掉。明白嗎?明天,我想在會議室裡看到精神百倍的你們。”

他把隊員們都趕回家。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他們認定小克勒有問題,那就一定能抓住他的小辮子。這可是在華盛頓,他們的大本營。

沒道理讓他逃脫。

霍奇納帶著李菲菲出去,坐上車後,他說:“我送你,你要去哪裡。”

李菲菲:“酒店吧。”

霍奇納發動汽車:“你從飛機場就跟上我了是嗎?你還沒來得及訂酒店。”

李菲菲:“對。”

霍奇納看了她一眼,她見到小克勒時那麼激動,現在卻這麼平靜。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他說,“至少等到明天?”

李菲菲看向他。

霍奇納:“我們很少讓一個確定的案子拖上三天,特別是在已經瞭解的對手身上。我們瞭解小克勒,他的習慣、他挑選獵物的方式。我的隊員們正在排查跟他有關的人身邊的失蹤案。這不是在小鎮,小克勒的目標也不是妓*,成熟的兇手很少會改變他挑獵物的習慣。他的同事、他的鄰居、他的新婚妻子、他的繼子繼女。這些人身邊同齡的失蹤者會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顯眼。我們只是需要找到證據。但在這段時間,我的隊員會二十四小時跟緊他。哪怕他已經抓了一個人,我們也能保證找到他和他的秘密小屋。”

霍奇納:“我的隊員們很厲害。菲迪。”

李菲菲:“你是在警告我不要犯到你們手中嗎?”

霍奇納停在一間酒店大門前,門童立刻上前。但他沒有開啟門鎖。

他說:“如果你要做什麼,我們一定會發現的。菲迪,大家都很喜歡你。”

——可是,你們的喜歡對我毫無價值啊。

——這是個遊戲。我馬上就要贏了。

李菲菲下了車,走進酒店。

霍奇納沒有跟進去,他開啟隊員通訊。

果然,他的隊員們都沒聽話。

他們還在BAU。

莫根也回來了。

霍奇納:“我沒說服她。”

JJ:“我們需要盯緊她。她一定會去找小克勒的。”

瑞德:“我可以現在就去酒店。”

霍奇納:“好的,瑞德。你過來後不要驚動她,也不必跟得太緊。如果她出門,你只需要及時通知我們就可以。”

瑞德:“收到。”

莫根說:“我剛才沒有說。艾米麗接觸了庫克夫人,也就是小克勒的妻子。接下來讓她說吧。”艾米麗是一個黑髮女郎,她非常有魅力。

她說:“嗨。我跟她聊了聊,我覺得她對小克勒不是一無所知,至少比他們的同事知道得多。她很抗拒,她不願意聽我說。”

霍奇納:“好吧,看來我們會有一個新的難題了。”

大衛·羅西:“夫妻之間會萌生一種犯罪共生關係。不論犯罪的是哪一方,是妻子還是丈夫,另一方都會出於夫妻感情幫助他們。有時他們未必是贊成的,但他們卻會為了保護愛人去做犯罪的事。”

有時甚至會更主動,會願意替愛人做一切,包括誘拐和殺人。

大衛·羅西:“他們在法庭上會說是為了保護對方。”

明知犯罪是不好的事,為了避免讓汙穢沾染到愛人身上,甘願自己動手做一切。

霍奇納:“保護欲會發生在任何一種關係上。夫妻、親子、朋友、師徒,等等。”

在法學院學習時,他就在各種案卷中見識到了人類的犯罪組成有多複雜。進入BAU之後,他見過的單純的暴力犯反而是最少的,絕大多數的案子都來源於人類豐富的犯罪想像。

JJ:“你們認為庫克夫人會明知小克勒在做什麼,仍然決定幫助他嗎?”

霍奇納:“我們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JJ感到噁心。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但每回遇到,都讓她噁心。

艾米莉安慰她說:“未必是這樣。說不定只是因為我面目可憎,她才不想聽我多說。”

JJ:“我沒見過比你更討人喜歡的人。”

兩個女生攬了一下肩。

艾米莉:“說真的。庫克夫人可能出於愛情,也可能是想保護她的家庭。她的新家庭裡不止有小克勒,還有她的孩子們。而且她工作得更久,她也需要在同事中維護自己的家庭。這些都可能成為她保護小克勒的原因。”

霍奇納把車停在外面,等瑞德來接手。

他在通訊頻道說:“有道理。我們抓捕小克勒的地方最好在他離開家之後。避免鄰居看到。”

不在辦公室,也不在家裡抓捕。這樣對庫克夫人和她的家庭的傷害可以減輕到最低。

這時,佩內洛普加入話題,她聲音有些顫抖:“夥計們,我發現了七個失蹤者都跟庫克夫人有關係。”

所有人都震驚到失語。

根據克勒父子的犯罪習慣,是由小克勒挑選獵物,老克勒進行犯罪。所以他們才判斷小克勒是一個犯罪參與者,而不僅僅只是旁觀者。

如果失蹤者只跟庫克夫人有關,那就說明小克勒複製了他們父子的習慣。由庫克夫人挑選獵物,小克勒負責把人抓回來。

那庫克夫人就絕不可能不知道小克勒在做什麼!

大衛·羅西:“一年半里失蹤七個人,這個庫克夫人有這麼多討厭的人嗎?”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壞了。

JJ:“有時生活中的一點磨擦都可能會產生出殺意。想想看,她只是剛好認識一個連環殺手而已,能順便除掉討厭的人,不是很方便嗎?”

艾米莉:“正常人不會那麼快接受這種事的。”

莫根:“老克勒和小克勒是一個成年人加一個未成年,所以一年一個;小克勒和庫克夫人是兩個成年人,所以他們加快了速度?”

力量變大,犯罪慾望也變大了。

霍奇納發動汽車:“瑞德,你還有多久?”

瑞德:“十分鐘。”

霍奇納:“我開到路口。你過來時打一下雙閃就行。”

霍奇納:“我一會兒就回去。加西亞,把失蹤者最後一個月的行動曲線找出來,跟庫克夫人和小克勒做對比。”

佩內洛普·加西亞:“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