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曄見她掇乖弄俏的模樣,覺得實在有些好笑。

突然不自覺伸手想要掐一把她的臉頰。

姜雪見他手朝自己臉上伸來,條件反射地立時繞開身子躲過,從椅子上站起,往後退了一步。

片刻,她突然覺得心上有些發涼。

這動作很熟悉。

從前她從蕭圻待在一處時,有時見蕭圻鬱鬱不樂,為著逗他開心,她便經常耍寶賣乖,幾次三番下來,總會惹得蕭圻重展笑顏。

那些時候,蕭圻也是這樣伸手,然後會輕輕捏一把她當時尚且肉嘟嘟的臉蛋。

姜雪不由緊緊盯住景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可置信,道:“王爺,方才想做什麼?”

景曄手停在半空,然後收回。

他看著姜雪,嘲弄道:“想試試公主身手反應罷了,這樣敏捷,還說自己沒學過功夫?”

姜雪狐疑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吧。”

“嗯,確實,”他指了指姜雪的右臉,道:“堂堂一國公主,如果臉上帶著口水印出去,是不是不太雅?”

什麼意思?

姜雪伸手撫了撫臉頰,然後臉色唰地紅透。

她小時候睡覺時會有流口水的習慣,從前賀院正替她診脈,說是胃氣過寒所致,調養了幾年,皇后又讓人制了姜棗給她日常吃著,慢慢也就養好了。

後來搬出長樂宮這半年多時日,顧著學習禮儀籌備大婚,一直沒有調理的習慣,連以往最愛的姜棗幾乎都沒怎麼吃過了。

想來是胃疾又要犯了,才會在適才小憩的時候淌了口水而不自知。

姜雪拿出帕子胡亂擦了擦,這才尷尬地假意咳嗽了兩聲,道:“想來是適才喝茶的時候沒注意留下茶漬了,多謝王爺提醒。”

景曄倒是站定了,彷彿不急著走,眯起眼睛問道:“公主適才說孤不是這樣想的——那公主以為,孤在想什麼?”

姜雪怔住,片刻又揮揮手道:“沒什麼,我以為王爺見我生得實在美麗,忍不住想動手——”

“動手——”景曄笑道,逼近姜雪,“動手做什麼?”

“辣手摧花,”姜雪卻對上他的眼睛,故作認真道:“毀我的容,王爺日日戴著面具,想來於容顏一事上定然很是在意,難免嫉妒我的美貌。”

姜雪注意到景曄的眼睛霎時睜大不少。

景曄突然笑道:“孤不喜歡辣手摧花,對於美人,孤更喜歡好好欣賞。”

說罷,他伸手捏著姜雪下巴,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姜雪藉此機會,一把想要拽下景曄臉上的面具。

景曄身上有太多讓她覺得熟悉和莫名安心的氣息。

多日來,她心中總有一個荒唐的猜測,有時午夜夢迴,她被這猜測縈繞得恍惚整夜。

她想看清景曄的臉,想驗證自己心中荒唐的猜想。

景曄動作卻更快,在她的手抵到面具的瞬間,霎時便伸手抓住了。

“公主想做什麼?”

姜雪沉默不語。

“是想看看孤的臉嗎?”景曄輕聲道。

“也不是不可以。”

姜雪驚詫地看著他,放開她的手的瞬間,他掀開了那枚銀製的面具。

姜雪愣住。

面具之下,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和蕭圻的輪廓有些許相似,但是五官卻完全不同。

那是一張線條凌厲,眉眼張揚的臉。

不是蕭圻。

蕭圻的眉更厚些,眼睛圓些,唇沒有景曄的那麼薄,蕭圻的山根右處有一顆小小的痣,而景曄沒有。

景曄左眼眼下之處,還有一道小小疤痕,看著已是多年舊傷,而蕭圻臉上從來沒有疤痕。

不是蕭圻。

姜雪霎時呼吸凝滯住。

心中彷彿有一汪洩之無處可去的冰冷泉水,冰冰涼地堵得她難受。

她看向景曄的眼中莫名泛起哀傷。

景曄一雙凌厲鳳眼直直盯著她,氣勢逼人。

“公主見到了,可如願了?”

“如此難過,”他譏諷道,“看來孤這張臉,沒能長成公主期待的模樣。”

姜雪垂下眸,低聲道:“王爺這張臉長得很好。”

她彷彿獨自嚥下了什麼情緒,片刻又抬眸,臉上綻出一抹笑來。

“這樣好的臉,戴著面具豈不可惜了?若我是王爺,定日日鮮花著錦,招蜂引蝶。”

景曄並不搭理她的調侃,只問道:“公主許多次看孤的眼神,都像看著另一個人。”

“在孤摘下這張面具之前,公主想見的,究竟是哪一張臉?”

姜雪從容地開始胡扯道:“還有哪一張臉?自然是王爺面具下這張臉。沒想到竟是如此丰神俊朗,貌似潘安,儀表堂堂,神清骨秀,真是令人見之慾醉。”

景曄捏緊拳頭,他怕自己一個沒控制住,會把姜雪掐死。

片刻,他鬆開手,重新戴好面具,冷冷地轉身離去。

“你那駙馬近幾日只怕會有些忙碌,你若有什麼線索,抓緊了讓人去查。”景曄離去前不忘提醒一句。

“啊?”姜雪懵然問道,“忙碌什麼?”

“北奚的事你不是想敲山震虎?”景曄道,“這山,孤已經讓人去敲了,想來即使震不到虎,也能把山上一些個蛇鼠蟲蟻嚇一跳了。”

“敲——”姜雪話還沒說完,景曄已然跳出窗外飛身離去。

“敲的哪兒的山?”姜雪疑惑道。

她立時走出房門,拂冬已經在院內候著。

見姜雪出來,拂冬立時走過來行禮。

“殿下睡得可好?”

姜雪點點頭,問道:“吃食可送到駙馬那裡了?”

拂冬皺著眉搖了搖頭,道:“奴婢與徐侍衛跑了兩個地方,都說駙馬不在,問過了也說是不清楚。奴婢已經特給禮部守門的侍衛留了口信,說殿下掛心駙馬,派奴婢去送了吃食。”

姜雪點了點頭,讓拂冬去喚來曉春。

曉春正從前院取了東西回到問晴軒院中,見來人傳喚,立時小跑到姜雪房內。

“殿下。”

“陳錦陳繡回來了嗎?”姜雪問道。

“陳錦還沒有回來,倒是陳繡已經想辦法拿到了那封信件。”曉春合上門,這才將懷中的東西遞給姜雪。

姜雪看了一眼信封,上書“顧霖壇家書”,左側寫著“敬呈慈母親啟”。

她將信封放到一旁,道:“著人出去打聽打聽,看看今日京中可有發生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