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人,話裡話外,絞盡腦汁,盡皆是針對群英商會。”

“其實只要想一下,群英商會到底是觸動了那些人的利益,就可以清楚在這背後,是誰在搞鬼了。”

“群英商會,為本宮親手創立這件事,朝堂上知曉的大臣,應該並不多,不過一五品官員,能夠從哪裡得到訊息。”

“今日此事此人,不過是被推出來的螻蟻罷了,定然還有更高層的官員,為其朋黨。”

朱英冷聲說道。

這段話一出,大部分的官員還是鬆了口氣,而五品往上的官員,身子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太孫殿下,和陛下真還是一個味道。

朱英看著群臣們的反應,心中算是比較滿意,敲敲打打,這才好確立自己的地位。

看效果差不多了,再次開口說道。

“被群英商會衝擊最大者,自然也是商人。這般著急跳出來,無非就是動了太多商會的錢袋子罷了。”

聽到這話,朱元章適時的說道:“咱大明的臣子們,有不少被商人的錢財給虜獲了,看來這嚴查,還是要進行。”

今天的早朝,是真的刺激。

這番峰迴路轉,有些年邁的大臣,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一波又一波,這誰受得了啊。

不過朱英還是站出來道:“爺爺,孫兒覺得暫時先不用查了,免得中了那些商人的詭計,趁此機會行汙衊之事,反而容易被其渾水摸魚。”

“孫兒相信,朝堂上被影響到的大臣們,肯定只有寥寥幾人,多數大臣都是非常值得信任的,為我大明鞠躬盡瘁,若是被牽連無辜,實為我大明之痛。”

聽到這話,但凡五品往上的官員,看向長孫殿下的眼神,那真是滿滿的感動。

《控衛在此》

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這麼多年,終於有理解他們的人了。

在陛下的跟前當官,即便是幾位尚書,也整日曆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生怕冒出個什麼事情,一下子就牽連到自己的身上。

能夠現在還存在於朝堂上的官員,哪個不是明哲保身,即便是文人的聚會,也是儘可能的避免。

平日裡,連酒樓都不敢去,偶爾吃個宴席,都得是偷偷摸摸的。

苦啊!真是苦啊!

現在的京官,最大的夢想就是外放,只有遠離京師,身家性命才有一定的保障。

哪怕是死,至少也能死個明白。

此時,大量的目光聚集在朱元章的身上,他們不知道,陛下對於太孫殿下的話,到底是認同還是反對。

能夠混到五品官往上,年紀一般都不小了,可不想晚節不保,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錦衣衛的嚴查,從來都是各種汙衊,哪怕是正兒八經兩袖清風的大臣,也不能說能夠全身而退。

入了詔獄,可沒見幾個能出來的,那些真正犯了事的,自己認罪也就罷了,臨時拖幾個平日的死對頭下水,這樣的事屢見不鮮,錦衣衛也樂得逮人。

即便僥倖活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

朱元章聽到大孫這話,微微沉思了下,半晌沒有動靜。

大臣們看這情況,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過了良久,朱元章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朝廷上的大臣,確實還是比較辛苦,比起歷朝歷代來,也算是極為不錯的,大孫這話,倒也有幾分在理的。”

“這般錦衣衛就從京師裡面詳細查探吧,將這背後之後,務必要抓出來。”

“這件事今日就到此為止,詹徽。”

詹徽聞言,身子一顫,連忙上前道:“臣在。”

朱元章冷聲道:“看來你吏部這邊,出了不小的問題,回去自個好好查一查,可還有什麼人被收買了。”

“若是辦不好,那咱就讓錦衣衛來幫你。”

詹徽連忙磕首道:“臣遵旨。”

......

早朝結束後,朱英隨朱元章到華蓋殿歇息。

“大孫,對於這幕後之人,你可有什麼良策,真是膽大包天,連朝中的大臣都敢收買,還能為其去死。”

“看來咱們這些大臣們,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是其朋黨。”

朱元章有些不爽的說道。

若是按照往前,定然就是錦衣衛嚴查,不過大孫開口了,朱元章也沒必要強行殺人。

明日就是大孫冊封的日子,真要去弄這些朝臣,晚些也不遲。

“不知這人,是什麼籍貫。”

朱英微微思索一番後,問道。

朱元章自然不記得這麼多,主要還是官太小了,目光便就轉向蔣瓛。

蔣瓛當然熟悉,連忙道;“陛下,此人老家,是浙江杭州府人士。”

一聽這話,朱英頓時就明白了,篤定道:“看來這背後搗鬼的,定是浙商無疑了。”

商人的地位很低,但在江浙地區,可不是如此。

往往賺到了錢財的商人,都會尋求轉型,讓家族子女讀書,考取功名。

而江浙商業繁榮已久,不是說京師這邊降低商人的地位,就能夠控制得住的。

後面是一個巨大的關係網。

實話說,有官員跳出來指責群英商會,朱英一點都不意外。

朱元章眼睛半眯著,對於商人,他向來是寧殺錯,不放過。十商九奸,可不是開玩笑的。

“浙江那邊,老二不是在麼,正好讓其狠狠的整治一番。咱就不信了,這些個商人,還能有什麼法子。”

“到時候咱就在朝堂上試探一番,看看哪些人,為這些浙商們說話的,必定就是同黨。”

聽到老爺子準備讓朱棡去整治浙商,朱英就知道其中的力度了。

朱棡什麼性格,完全可以用暴虐來形容,在京師的時候,多少都有些忌憚,這到了外面,完全就不同了。

顯然老爺子對其也很是清楚,不過朱英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爺爺,孫兒認為,一個五品官員消失,對於浙江來說,絕對是不小的打擊,但他們卻幹出了這樣的事情。”

“若是官再大些,就得不償失,官小了,人言微輕,之所以針對群英商會來,目的就是想要將群英商會和孫兒的關係,公諸於眾。”

“而且孫兒估摸著,在這背後,定然還有其他商會的影子,單獨一個浙商,怕是不會願意出這麼大的代價。”

聽到大孫的分析,朱元章皺眉道:“這些個商人,難不成還敢聯合造反不成。”

朱英搖頭道:“這倒也不是,他們打的注意,無非是想也和群英商會般,開設工廠罷了。”

“只是他們又不想,給出這般高的工錢,所以才會如此,想要藉助輿論的力量,讓群英商會敗下陣來。”

“商人逐利,他們可以很輕易的算到,開辦大廠的利潤,尤其是沿海地區,之前不管是茶葉,瓷器,亦或是絲綢,他們的來源,多數都是一些小作坊。”

“這些小作坊所產出的數量,是很難滿足需求的,現在大廠開辦,製造數量定然是顯著提升,而且還能將價格降低下來。”

“大明這邊的價格低了,並不意味著海商貿易的價格就會降低,我大明的商品遠銷海外,從來都是供不應求。”

“但若官府不允許他們開辦大廠,這條財路,他們就吃不到,自然要想盡辦法來分上一杯羹了。”

聽著大孫的詳細解釋,朱元章算是明白了這商業之中的彎彎繞繞。

不過朱元章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看來大孫心中已經有了定策。”

朱英回道:“是的,他們的目的,其實孫兒早就有所猜測,本來這次辦廠,也沒指望說一家獨大,想要真正的讓大明的百姓,都富裕起來,整體商業的經濟,都上升的話,還是需要多方努力。”

“辦廠的商人和跑商其實有很大的不同,因為場地被固定的關係,他們很難再有投機倒把的操作,而且辦廠的投資,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必定拉動很多人共同投資。”

“所謂的土地荒廢,完全就是個笑話,目前的良田,根本不夠種植的,錢財也沒在百姓手裡。”

“相反,工廠的開辦,還能大面積拉動就業,許多流民,乞丐,也有了個出路,至少混個溫飽不是問題。”

“再有什麼天災導致的饑荒,壓力就不在百姓頭上了,而是在這些工廠主的頭上。”

“為了保障自己的效益,他們只能盡力保護這些為他們做事者。”

“官府這邊,對他們也很方便下手,到時候再出一個保障條例,規定在開設大廠憑證的時候,必須要遵守最低工錢的保護條約,便就能維護百姓的利益了。”

朱英在心中,對於這套方桉,早就琢磨了許久。

以商治商,朱英的目的,就是要引導大明的商業活動,向著實業的方向靠過去。

現在很多商人,都是囤貨居奇,投機倒把起家,這完全是建立在損害他人的利益上。

這方面,單單依靠官府去把控,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還很容易被腐蝕,成為金錢集團的一員,為其保駕護航。

不管是浙商,徽商,晉商,這些大商人的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官府的人。

目前來說,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

民生經濟沒有搞起來,這些商人在背後贊助書生趕考,然後聯合,查起來太難了。

唯有往好的方向去帶動,才能夠讓大明商業走上正規。

“這麼多的商人,也不知道大孫能不能鬥得過,若是有啥問題,咱覺得吧,不必忌諱,不必被商人的框架套住,擋路的,直接殺乾淨了事。”

“只是在這方面,咱懂得不多,只能是大孫自己來把控了。”

朱元章語中帶煞的說道。

其實按照朱元章的想法,殺才是最快的門道,不過現在的內帑,在吸納了群英商會後,錢財就變得非常可觀了。

現在的朱元章,都不怎麼需要去和戶部爭銀子,整個皇宮所有成員,都因此得到了好處。

就像是宮裡的嬪妃,皇子皇孫,即便是宮女宦官,生活都得到了改善。

“爺爺放心,這些孫兒自然省得,接下來,等閱兵的事情過去,孫兒就會開始賣出股份了。”

“有了這次的事情,想必要出資購買的股份的,要多上很多。”

“孫兒還要感謝他們,把群英商會的關係暴露出來,這樣反而更好賣了。”

朱英笑著說道。

雖然那名大臣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在朱英的計劃之中,但總體的方向並沒有發生變化,反而是誤打誤撞,更加順利了。

有了太子的名頭,五十萬貫寶鈔一股,賣起來就要簡單許多。

在朱英的想法裡,這些股份的購買者,可不單單是淮西武將勳貴集團。

說起來,這些勳貴集團雖然看上去家底挺厚的,但比起各地商會來,依舊是不夠看的。

而讓那些大商會入共同入股,才是朱英的目的。

真正的套路,只有在入股後,才是開始。

前世的金融套路太多了,哪怕是朱英並非金融圈子的,但那些金融故事不要太多。

入了股,也就是入了套,更別提朱英還掌控著寶鈔提舉司。

分分鐘就能把這些商會的股份給稀釋掉。

譬如第二輪融資的時候,直接就是千萬貫寶鈔往裡砸,反正印再多都無所謂,只是在這些廠子裡的股份中,不用流通出去。

玩死他們,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此時,門外有錦衣衛過來,蔣瓛連忙出去接收情報訊息。

隨後,蔣瓛稟告道:“陛下,殿下,錦衣衛衙門傳來訊息,之前被抓住,擾亂京師治安者高勇,在詔獄中被人毒死。”

朱元章呵斥道:“真是膽大包天,沒成想這些個商人,竟然連錦衣衛衙門都能插手進去,還能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朱英也皺眉道:“是誰下的毒,查出來了嗎。”

蔣瓛回道:“回稟陛下,殿下,下毒的錦衣衛,也已經服毒身亡了。”

朱元章是真正的怒了。

朝中的大臣被人收買也就算了,錦衣衛衙門,可是他的貼身侍衛,但凡入選者,必定是身世清白。

現在竟然連錦衣衛衙門都出了紕漏,朱元章看向蔣瓛的眼神中,帶著很強烈的不滿。

蔣瓛的後背,冷汗都已經溼透了。

朱英沉吟一番後,道:“看來這高勇,知曉的東西怕是不少,這後面的人急了。”

“立刻封鎖詔獄,包括所有獄卒,而後安排太醫院太醫,前往詔獄對高勇進行救治。”

蔣瓛聞言,只能說道:“殿下,那高勇已經徹底毒入骨髓,徹底死透了,那廝下的毒藥份量極大,怕是無法救活。”

朱英道:“錦衣衛世襲傳承,收買錦衣衛必然耗費了巨大代價。現在高勇被毒死的訊息,還沒有傳出去,先把訊息封鎖了。”

“錦衣衛作為皇宮親衛,極為關鍵,不能出任何岔子,現在便就利用這高勇,傳出救治存活的訊息,看能不能再釣上幾條魚來。”

“對於那服毒自盡的錦衣衛,便就對外說是下毒的時候,被抓到才服毒死的,我倒要看看,這外面的人得到這訊息,能不能按捺得住。”

蔣瓛聞言眼睛一亮,他還愁著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若是錦衣衛內部審查的話,也是一番大的波動。

現在有了長孫殿下的辦法,不說將功贖罪,至少也能挽回幾分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