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惡龍酒吧

按照“愚者”的吩咐，最遲在週三就必須進行儀式魔法的試驗，而祂傳授的儀式需要的材料雖然不貴重，但種類相當多，安吉爾理了理書房地下室的庫存，發現必須要再去地下市場採購一趟才能滿足需求。

廷根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場，是位於碼頭區的“惡龍酒吧”。

在加入值夜者以前，安吉爾本以為這個交易市場只是神秘學愛好者和部分野生非凡者之間口口相傳的秘密地點，可在先後從老尼爾、倫納德、西迦等人口中“得知”這個地方後，她才發現惡龍酒吧原來早就暴露在官方非凡者的視線內了。

不如說，惡龍酒吧這種地方就是在教會非凡者武裝的默許下開設的，便於將大部分危險物品和非凡材料的交易控制起來，而不是任其野蠻發展。

瞭解到這一點後，安吉爾對逛地下市場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畢竟老尼爾那樣的資深值夜者都經常去惡龍酒吧採購材料，自己為練習儀式魔法做準備又有什麼問題呢？

入夜後，她僱傭了一輛兩輪馬車，徑直來到碼頭區。

考慮到採購需要的時間比較長，安吉爾沒有讓馬車留下等待，而是直接付賬後就讓車伕駕車離開。

她自己則輕車熟路地繞過看門的守衛、彷彿永不停歇的拳擊比賽和看似在打檯球，實際是在保護暗門的檯球手們，沿著長長的暗道進入了地下交易市場。

第一次來惡龍酒吧時，安吉爾是為了製作特殊子彈對付雪倫夫人，目的明確，匆匆忙忙。這次心態和目的有所不同，她得以像逛超市一樣悠閒地走遍地下交易市場，精挑細選儀式魔法所需的材料之餘，順便長長見識。

地下市場所在的屋子實際上是背靠惡龍酒吧的另一棟建築，看著像是由倉庫改裝的，層高4米以上，面積大約有五百平米，被管理者劃分出一排排固定攤位，中間則是供人行走的過道，這使得交易的人群雖然擁擠，但卻不顯雜亂。

逐個地攤逛下來，安吉爾很快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物品。

一位頭髮亂蓬蓬的少年坐在小圓凳上，像犯困一樣耷拉著腦袋，他面前的地攤擺著很多小巧精緻的玻璃瓶，身邊則放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布袋，有幾個傾倒的袋子露出了內容物，安吉爾認出其中有她需要的月亮花。

“你這賣的是各種草藥製作的精油嗎？”她湊上前去，彎腰拿起一個玻璃瓶，瓶子拇指大小，金屬塞封口，裡面裝著淡黃色的油液。

少年抬起頭來，看向安吉爾，愣了一下才回答：“沒錯，你居然沒把它當成香水，我已經打發走好幾個認錯東西的客人了。”

“香水不也是植物精油嗎？無非就是比你製作的這些更香罷了。”安吉爾拔開金屬塞，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嗯，是金薄荷。

“當然不一樣！香水只是化妝品，精油可以做藥物，還能……”少年瞬間紅了臉，急切地反駁道，說到一半突然止住，四下望了望，才繼續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這些精油每瓶5蘇勒，你買3瓶以上的話可以優惠百分之十。”

“這麼貴？”

安吉爾挑了挑眉，鑑於精油的製作流程和原材料價格，以及所需的萃取裝置，她倒不是真覺得很貴，只是下意識地壓了壓價格。

“價格是我老師定的，他說賣不掉也不能降價。”少年板著臉做出寧死不講價的姿態，但隨後又低聲補充道：“……買3瓶以上給你多百分之五的優惠？”

估摸著再多費口舌也談不下更多的優惠，安吉爾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行，就按這個價格，我需要金薄荷、月亮花……”她一口氣報出了需要的精油種類，為了避免暴露儀式魔法的詳細需求，她故意多挑了兩種其它型別的精油。

意外的是，少年的攤位上精油種類非常齊全，連同她額外加入的兩種精油都被少年熟練地一一選出，裝進一個精緻的布袋中。

“一共是1鎊9蘇勒另加……9便士。”少年很快算出優惠後的價格，一手遞出布袋，一手接過安吉爾給付的鈔票。他找回3便士的硬幣後，立刻回過頭去對身後另一個地攤的攤主說道：“嘿，老頭，錢夠了，伱那些草藥我都要了。”

被他叫做“老頭”的攤主樂呵呵地接過錢，把一大袋不知名的藥材遞給少年。

這就是所謂的“賺差價”嗎……

看著自己購買了幾瓶精油的錢在少年那轉了道手就變成起碼能萃取幾倍數量精油的草藥，安吉爾算是見識到了地下交易的暴利了。

當然，她沒有專業的萃取裝置，就算買了草藥也只能用酒精浸泡，緩慢萃取，耗時長，效率低，還容易混合雜質，並不適合作為儀式用的精油，只能讓這個少年賺走差價。

提了提手上的布袋，安吉爾沒有過於糾結這件事，如果只用花幾鎊就完成愚者交代的任務，代價並不算昂貴。

她回憶了一下儀式魔法需要的物品，儀式匕首可以用普通的雕刻刀代替，只要能夠製作靈性之牆就行，各種餐食最好當天再採購，以保證不會腐壞，那麼就只剩下儀式用的檀香蠟燭了。

繼續走過幾個叫賣材料和成品的攤位，安吉爾來到一名正在向其他顧客推銷各種護身符的中年男子面前。

對於能自行製作符咒和護符的非凡者而言，這種普通人依照漏洞百出的神秘學知識製作出的護身符壓根沒有花錢購買的意義，她在意的是攤主擺在角落裡的檀香蠟燭，這種蠟燭比普通的動物油脂製作的蠟燭更顯透亮，燭體也更纖細，一眼就能把它們和其他蠟燭區分開來。

“那些蠟燭怎麼賣？”等待中年男人推銷失敗，重新坐回矮凳後，安吉爾才發問。

“嗯，什麼？”

男子疑惑地向安吉爾看去，跟著她的視線望向蠟燭。

“你要買蠟燭？不不，這個不賣，我製作護身符要用到它們。你不如瞧瞧這些護身符……”

他把剛才沒賣出去的，有鏤空設計和羽毛形裝飾的銀製護身符重新拿起，遞向安吉爾。

“5蘇勒。”安吉爾沒有看他手上的護身符，而是直接報價。

“這件是6蘇勒的，5蘇勒只能買那邊……”男子並沒有理解她的意思，仍然拿著銀製護身符擺弄著。

“我是說蠟燭。”

中年男子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望了望手上的護身符，又看了看角落裡的那捆蠟燭，猶豫了片刻。

“行吧，它們是你的了……”

男子一聲嘆息，同意了交易。

普通的蠟燭價格一般是1/2便士，檀香蠟燭哪怕貴上幾倍，買這樣一捆10根的蠟燭也用不到2蘇勒，安吉爾以超過一倍的溢價強行收購，確實擊穿了男子的心理底線，他沮喪地扔下銀製護身符，拿過那捆蠟燭遞給安吉爾。

“沒想到我今天做成的第一筆生意居然是倒賣蠟燭。”他接過5蘇勒的紙幣，自嘲道，“看來比起製作護符，去賣蠟燭也許是更來錢的行當。”

沒想到自己急於收購蠟燭的行為打擊了攤主，安吉爾苦笑著安慰道：“抱歉，我只是急用這些蠟燭，並不是說你製作的護符不值這個錢，這些，嗯……”

她用舌尖頂住後槽牙，開啟靈視，望著這些黯淡無光的護身符，正在苦惱如何違心地誇讚一番，卻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靈性的擾動，彷彿自己的靈感在牽動自己，要自己警惕那個方向。

不再理會沮喪的中年男子，她轉身望向後方，隔著兩排攤位的牆邊坐著一個瘦弱的年輕人，他穿著碼頭工人常穿的亞麻衫和藍灰長褲，皺巴巴的衣褲似乎很久沒有換洗過，無神的雙眼望向天空，嘴巴蠕動著不知在唸叨什麼。

走過他身前的行人彷彿已經習慣了年輕人的存在，對他怪異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是稍微繞開一點，避免接觸到他。

“那是誰？”安吉爾指著他，詢問正擦拭著護身符的中年男子。

“一個孤兒，不知道名字，瘋瘋癲癲的，天天胡言亂語，朝陌生人大吼大叫，碰到脾氣暴躁的經常捱打。”男子瞥了一眼安吉爾的指向，隨口回答道，“要不是這兒的管理者斯維因先生還有點善心，他早被人扔到塔索克河裡去了。”

重新開啟靈視，安吉爾仔細觀察著那個瘋癲的年輕人，但並沒有額外的發現。

可能要擅長靈視的“通靈者”或者“占卜家”才能看出些什麼吧……她舔舔牙齒關掉靈視，不再在意這個年輕人。

收購到蠟燭後，安吉爾的主要任務便算完成了，但難得來地下交易市場一趟，她不準備馬上回去，而是繼續逛著不同的攤位，旁觀他人的砍價和爭論，不時也買下幾件價格合適的材料。

她甚至還遇到了白天乘坐公共馬車時坐在對面的圓臉靦腆男子，對方正在就一柄設計複雜，外觀華麗的儀式小刀砍價，從攤主那自抗拒到順從，再到連連點頭的動作來看，交易的主動權似乎在這個看起來剛成年的男子手中。

察覺到安吉爾的目光，圓臉男子側頭望來，像是也認出了安吉爾，笑著跟攤主說了幾句話，拿著小刀走了過來。

“美麗的女士，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