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鞭屍挫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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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四維聽後呆滯了一會兒,然後就只是無奈苦笑,沒在外人面前與自己弟弟爭論家裡的事。
張四教也沒再說什麼。
都是隻想利己的人,誰也不能怪誰。
“朝廷為何這樣做?!”
“元輔縱有不德之處,天子就不能寬仁以恤老臣嗎?!”
張四維的學生尹昶,這時倒是忍不住來到王篆這裡,質問著王篆。
王篆見此看向了尹昶,問道:“公這是物傷其類?”
尹昶頓時閉嘴不言。
張四維循聲走了來,對尹昶道:“不必多言,這皆是命數。”
尹昶不由得:“可是,這個結果。”
“正常!草蓆不燒,但天下人要繼續取暖,就只能燒朽木!”
張四維說到這裡就突然嚴肅地道:“對,就該燒朽木,燒出個煌煌盛世來!燒出個長治久安來!”
隨即,張四維哈哈大笑起來,忽又收住笑容,且就朝王篆拱手作揖:“請公拷上罪員吧。”
王篆點首,因而揮手就讓軍士上來拷上了張四維,且拱手對張四維道:“您老勿怪,吾相信,若今日被抄家的是我們,您老也不會手軟的。”
張四維沒有否認。
然而,張四維剛被拷上就倒在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起來。
王篆見此大驚,忙讓將他扶起來,沉聲問道:“您老這是怎麼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張四維悽然一笑說道。
“你這老匹夫,你提前服毒了?!你早猜到自己會是這個結果?”
王篆突然拽緊了張四維,面露驚駭之色,且罵了起來。
張四維氣息奄奄道:“是早欲死也!無論天子罪不罪我。”
“改制的恨吾,守制的也恨吾,吾之主張又徹底無依靠君父實現的機會,塵世有何可留戀?”
“而若今日被抄家的是你們這些人,你們肯定也會有人這麼做的,不自我了結,難道還等著被繼續羞辱嗎?!”
王篆聽後丟開了張四維,就對陳政道:“公公,我看,得趕緊快馬急遞進京讓陛下知道。”
陳政點首。
……
“太爺,好多騾車和錦衣衛。”
“表叔家真的被抄了。”
這日清晨。
王崇古之孫王之楨這時站在一高高的山崗上,指著拉去張家的騾車和錦衣衛,對王崇古說了起來。
王崇古只捋著迎風飄揚的鬍鬚,看著這一幕,沒有說什麼。
“太爺,您看!”
“表叔他被抬了出來,好像是人已經老了!”
王之楨突然又驚呼了一聲。
王崇古聽後忙仔細一看,果然就看見張四維被錦衣衛抬了出來,停放在了一騾車上。
看後,王崇古只看著天邊火紅的烈陽,喃喃自語道:“陛下到底是個怎樣的帝王啊?”
……
“張四維已提前服了大量虎狼之藥自殺?”
侍御司。
朱翊鈞在知道這事後就問著張鯨。
張鯨點首:“急遞回來的奏報說,在他貼身衣物內發現了殘留的藥丸。”
朱翊鈞聽後看向了申時行等人:“他應該是隻知罪孽深重,且加上知道再也沒有清算朕先生的機會而失望至極,所以就早就準備如此。”
然後,朱翊鈞就問著申時行:“朕記得丘橓的供狀裡提到,張四維他們是打算先生即便被朕賜恩還鄉,而老死故土,也要在其死後剖棺鞭屍?”
申時行點首:“回陛下,我們也沒有想到,他恨太師到如此地步!”
“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不容。”
“那就下旨!張四維雖死,念其輔弼舊誼,準其安葬鄉里;但其罪不能不罰!著令,派去蒲州之欽差,將此人剖棺鞭屍,挫骨揚灰後再厚葬,且立起罪碑與白鐵跪像於翰林院、國子監、大明執政學堂,使後進為官者,以此為戒!”
“另外,其弟張四教,念其招供配合有功,從寬判為絞立決!其子有知大逆而不報且枉法同犯之罪,賜自縊;”
“而原命官丘橓串聯勾結、甘當權貴爪牙,毫無廉恥,且是攛掇權貴謀害先帝遺詔所託之顧命大臣,可謂罪大惡極!更有故意壞國根基之嫌!著處以車裂極刑,家產籍沒,全族皆流放遼東;”
“另外,張四維其他族人除需按律處斬的外,皆流放雲南!”
朱翊鈞這時吩咐道。
承旨大臣趙志皋因此面色大驚,看向了申時行。
但申時行毫不猶豫地直接拱手稱是。
朱翊鈞這裡則又說道:“在其位得謀其政!任何欲壞國家大政者,皆不能姑息!”
“陛下說的是,他輔弼多年,無建樹而尸位素餐不說,還心懷叵測,想必早已知道若再回京只會是被問罪。”
“但他知道,一切真相大白後,他自己已無顏見陛下,是故早已準備回鄉就落葉歸根。”
“當年,太師也承蒙陛下隆恩,可以還鄉歸根;若他當時也就此罷手,不想著再清算太師,或許也不必走到今日。”
而且,申時行這時,也跟著說起自己的看法來。
“擬旨吧!”
“是!”
趙志皋最終還是手指顫慄地擬完了旨。
因為張四維既遭支援新政的改革派恨,也遭反對新政的保守派恨,只有個別文官會同情他,但個別文官也不敢在這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張四維執言。
所以,趙志皋這時不敢多說什麼。
即便張四維自己的門生故舊也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儘量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張四維印跡。
蒲州。
張四維老家。
在朱翊鈞新的旨意到達後,王篆等便正式按照旨意,對張四維鞭屍且挫骨揚灰。
即將被押解回京的張四教見此一幕倒痛聲哭了起來:
“兄長!您精心謀劃了一輩子,卻落得如此下場,嗚嗚!按理,本該是他張江陵被鞭屍的!”
張四教哭後就同其子侄家奴被押解到了京師。
而在張四教等張四維族人與家奴被押解進京後,張四維家奴成九卻在囚車上碰巧看見了正乘轎回官邸而掀簾看過來的申時行,也就不由得對申時行喊道:
“姓申的,你答應過我們老爺的,說能幫襯的就儘量幫襯的!你還接了我老爺給你斟的酒,可你怎麼轉頭就翻臉?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上天怎麼就讓你這樣的人得了志!”
申時行沒有說什麼,只乘轎離開了這裡。
張四教則也因為聽見成九的喊聲而看了過來,也沒說什麼。
沒多久,張四教就被放到了絞刑架上,在繩子縮緊其脖頸後,依舊忍不住地望天而問:“為什麼是我們張家?!”
張甲徵也被賜毒酒一杯,死於錦衣衛詔獄。
同時,成九也被處以絞刑。
丘橓,歷史上逼死張居正在長子張敬修的他,追贓使曾省吾親卷慘死的他,這時也被套在了五輛馬車上,等著被車裂。
丘橓在被套上時,全身就開始顫抖起來,也不停問道:
“怎麼會是這個結果,怎麼會是個結果,為什麼是我們,是我們啊!早知道,就不想著報復江陵了!”
丘橓說著就朝天大聲喊了起來:“老天爺,我錯了,我不敢再沒有良心,而不念江陵謀國之功,只想著報復了!你讓陛下饒了我吧!嗚嗚!”
“行刑!”
但丘橓這時後悔根本沒用,在他喊後沒多久,他就被車裂處死,曝屍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