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3 燈火闌珊

沙沙，沙沙……

風起。

然而，普蘭全然感受不到涼意，整個人被完完全全包裹在高文的懷抱裡，如此深邃如此厚實如此溫暖。

那麼漫長，似乎時間就永恆停頓在了這一秒；卻又那麼短暫，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享受就已經結束。

懷抱，鬆開了。

普蘭抬起下頜，仰視著高文的眼睛，一眼就能夠看到眼睛深處的淺淺笑意，宛若溫泉水在汩汩流動一般，明明沒有任何特別的，卻讓普蘭臉頰微微一紅，然後高文就敏銳地捕捉到了，戲謔地調侃起來——

「所以，你的腦袋裡正在想什麼？」

譁。

臉頰越發滾燙起來，普蘭本來還沒有特別想法，但現在腦海裡紛紛擾擾的漫天聯想就再也剎不住車了。

噗嗤。

普蘭聽到高文的輕笑聲，怒目圓瞪，惡狠狠地瞪了高文一眼，齜牙咧嘴地表示強烈抗議，這讓高文連忙舉起雙手錶示投降，儘管眼底的笑意依舊在翻湧，但他還是控制住了笑意，非常認真地開口說到。

「放心，身體肌肉已經漸漸放鬆下來了。」

「我就只是想要散步一下，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暫時離開網球，什麼都不想，所以，你可以成為嚮導嗎？」

普蘭細細打量著高文的表情，似乎正在判斷這段話的真偽，結果就看到高文捂住胸口滿臉受傷的表情。

普蘭一陣無語，翻了一個白眼，「看你現在還有精力開玩笑，那就說明你真的不累了？」

高文的嘴角輕輕上揚起來，「比賽已經輸了，應該宣洩的應該爆發的，全部都已經毫無保留地留在球場上，結局已經無法改變，與其自怨自艾地沉浸在負面情緒裡，不如積極面對，然後準備下一次挑戰。」

話語，依舊帶著些許調侃打趣的輕盈，但能夠感受到隱藏其中的真誠。

普蘭想了想，就沒有再繼續糾纏比賽話題，而是順著高文的話語往下說。

「這一片區域，其實我並不熟悉，但我知道那個方向有一個小公園、還有一個圖書館，非常適合散步。」

高文讓開位置，做了一個邀請手勢，笑容滿面地說道，「女士，請帶路。」

這句話，是法語。

普蘭看著高文，微微有些驚訝。

高文學習法語也就是幾個月時間，進步速度如此之快，這句話發音已經非常準確了，全然沒有生疏。

普蘭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一邊邁開腳步一邊上下打量高文，「我總是容易忘記，你也是UCLA的高材生。」

高文暢快地大笑起來，「所以，職業球員是不是經常給人留下學術能力糟糕的印象，就是無腦？」

普蘭認真想想，「是」，居然就這樣乾脆利落地承認了，沒有遲疑也沒有辯解，滿臉坦蕩蕩的模樣。

高文笑得更加歡快了。

此時，巴黎已經過了六點，但歐洲夏天的日落非常晚，往往到了九點十點才天黑，所以羅蘭-加洛斯的比賽進行到九點半結束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儘管不是夜場卻也相當於夜場。

不過，今天籠罩在巴黎上空的烏雲始終不曾散去，所以剛剛過了六點，有些商家就已經亮起燈光，一盞盞昏黃的光暈將朦朧的城市點亮。

城市，喧鬧之中透露出些許靜謐，高大的梧桐和翠綠的爬山虎在視野的角角落落填充著夏日的悠閒散漫，忍不住就只是想要漫步，在城市的午後餘暉裡徜徉。

高文和普蘭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散步，慢慢前行。

來來往往的行人並沒有刻意關注路邊的一對小情侶，即使是193厘米的身高也沒有吸引到太多注

意。

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高文還站在世界的中央，整個菲利普-夏蒂埃球場都在為他歡呼為他瘋狂。

但高文非常享受這樣的寧靜，全世界的喧囂都暫時消失，沒有歡呼沒有吶喊沒有嘈雜也沒有燈光，生活又好像回到平常的軌道，享受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

公園，並不大，但綠意蔥蔥，就連微風都是明媚的。

一直到——

「下雨了！」

夏日午後的暴雨，說變臉就變臉，前一秒才只是稀稀落落的雨點，但一轉眼就已經是傾盆暴雨，就好像天空破了一個大洞，整個世界天崩地裂一般。

高文和普蘭被困在一棵樹底下，但顯然這不安全。

儘管這裡不是野外，不需要擔心雷電劈到樹木上，城市建築的干擾反而成為保護傘，但終究不太安全，他們需要找地方避雨才行。

普蘭擔憂地看了看高文，她還是擔心高文的身體狀況，淋雨感冒的話，怎麼辦？

普蘭有些懊惱，她就不應該答應高文出來散步，但現在比起懊惱來說，尋找解決辦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前面兩個街區外，有一間圖書館，其實我們可以到裡面躲雨，待幾個小時都沒有問題，又或者是在哪裡找計程車返回酒店也行，但怎麼過去才是問題……」

小公園之外，視野一片平坦，幾乎看不到什麼躲雨的地方，沒有咖啡屋也沒有公交站，這讓普蘭有些鬱悶。

然後，耳邊就傳來高文的聲音，「不用擔心，我有自制的雨傘。」

雨傘？

普蘭轉頭看過去，然後就看到高文將外套脫下來，籠罩在頭上，並且將左手開啟，微微示意了一下自己身邊的空位，普蘭看著高文信心滿滿的笑容，瞠目結舌，但終究沒有忍住，笑容也跟著上揚起來。

高文微微舉起手裡的外套，「這是防水外套，儘管不夠嚴密，但遮雨效果應該不比正確的雨傘遜色多少。」

普蘭哧哧地笑了起來，理智告訴她，他們應該用電話喊一輛計程車來小公園門口，這樣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看著高文眼睛裡躍躍欲試的笑容，情感層面卻捨不得拒絕。

在自己意識到前，高文就一把將普蘭拉過來，摟進懷抱裡，用外套當作雨傘，在兩個人的頭頂上遮擋起一片天空，並且不給普蘭思考的時間。

「看，那兒，街角的角落那裡，我們以那裡為第一個中轉站，先衝過去。」

「準備好了嗎？」

普蘭慌慌張張地呼吸一口氣，忍不住再次看了高文一眼，看著高文上揚起來的嘴角，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二，三！」

啊！

普蘭有些慌張，驚呼了一聲。.五

但腳步還是跟隨著高文一起邁了出去，頂著手工製作的外套雨傘，就這樣一頭鑽進漫天漫地的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