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焚燒殆盡

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腫脹的腳踝，打顫的膝蓋，抽搐的小腿，燃燒的肺部，空白的大腦……一切的一切被捲入一團光暈裡。

無法思考，也難以反應。

極致。

隱隱約約地，高文似乎終於觸碰到了自己的極致，所以，這就是天花板了嗎？這就是自己的極限了嗎？

所以，這就是全部了嗎？

不。

他不相信。

不對，不是不相信，他相信自己已經觸碰到了極致，但同時，他也相信自己應該能夠打破這個限制。

赫。

屏住呼吸，儘管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但高文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將注意力全部集中起來。

一探，一提。

純粹就是本能的擊球動作，觸球完畢的剎那，身體就被滾滾氣浪掀翻，但他依舊沒有忘記擊球動作。

提拉，上揚，回收。

然後，網球就拉拽著強烈上旋，沿著直線，飛行過去。

——第五十三拍。

轉！

轉轉轉！

直線，死角。

又又又一次，高文的回球匪夷所思地落在德約科維奇的反手位死角，壓線，驚險而刺激，但這次全場鴉雀無聲。

即使是觀眾，驚嚇和震驚也已經超過容量，現在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只是瞪大眼睛，唯恐錯過。

壓力，推向德約科維奇。

但是！

德約科維奇早就有所準備，再次展現自己的魄力，一個輕輕的起跳，雙手反拍出擊，搶了一個擊球點，利用跳躍的方式契合到網球的上升點，雙手反拍毫不猶豫地強勢出擊。

發力。

重錘。

直線。

“啊！啊啊啊！”

德約科維奇的眼睛裡也出現一抹殺氣，真正殺紅了眼，在糾纏與對抗之中，激發出所有鬥志和能量。

網球，幾乎就要被打爆。

——第五十四拍。

滾滾氣浪，浩浩蕩蕩地朝著高文正手位出擊，宛若海嘯。

兩位球員都在燃燒都在爆發都在釋放，雙雙達到極致又雙雙迎來突破，全靠一口氣支撐持續戰鬥。

全場，熱浪滾滾，在耳膜之上激盪出一片轟鳴。

呃。

球場對面，傳來一聲悶哼——

高文急停急轉，左腿狠狠蹬地，膝蓋有些發軟，蹬地力量明顯不足，這樣緊急剎車緊急變向的動作對身體毫無疑問是一種負擔，但他沒有選擇。

整個反手位空檔門戶大開，高文必須給予保護；卻沒有想到，德約科維奇爆發出一往無前的決心選擇了直線，於是高文的腳步就再次被拉了回來，倉促和慌亂之間，重心一陣顛簸，腳步幾乎站不穩。

怎麼辦？

專注！百分之百專注！眼睛深處迸發出一抹堅決和剛毅，即使燃燒生命、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戰鬥到底。

正面迎戰，逆流而上。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正手，快速迎前，儘管自己發力困難，但一拍借力打力，反而利用身體作為盾牌，將力量推擋了回去。

呃。

伴隨著一聲悶哼，甚至無法發出合力的聲音，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條件反射地完成擊球。

——第五十五拍。

斜線。

高文已經沒有時間和空間邊線，斜線就是唯一選擇，依靠借力打力完成推送，緊接著身體就蹲坐下來。

力量衝擊、尾勁纏繞，還是太過兇猛，一波接著一波，高文必須蹲坐下來才能夠將那些餘力勉強化解。

一蹲，一站，手腳並用，高文沒有喘息時間，馬上就重新站立起來，連續腳步調整朝著反手位衝了過去。

慌亂。

顛簸。

動盪。

五臟六腑都狠狠撞擊在一起，熊熊燃燒，生機勃發。

但是，高文的目光依舊清澈也依舊專注，牢牢鎖定德約科維奇的移動身影，他風馳電掣之間就已經趕到正手位，德約科維奇眼睛裡的殺氣依舊沒有減弱，正手一兜一攔，就再次完成一拍乾淨的擊球。

直線！

死角！

現在，兩位球員已經將整個球場的空間利用到了極致，不僅冒險，而且精準，驚險擊球一個接著一個。

殺伐果決。

砰！

德約科維奇的擊球聲，乾脆而紮實，網球就再次化作一條光影，沿著邊線筆直筆直地拉出一道長長尾巴。

——第五十六拍。

啊！

啊啊啊！

沙啞而沉悶的嘶吼在德約科維奇的喉嚨深處湧動，甚至就連呼喊的力量都所剩無幾，他也已經到了極致。

但即使是極致，德約科維奇依舊擠出一絲能量、點燃一絲激情，正手再次完成不可思議的一拍擊球。

壓力，層層疊疊地、排山倒海地朝著球場對面推送過去，在全場目光的注視之中，浩浩蕩蕩地切入底線之內，又又又一次壓線，險之又險、岌岌可危，卻成功進入界內，再次將高文推向鋼絲繩索之外。

嚯，狂風獵獵、搖搖欲墜，前所未有的危機陰影就這樣張牙舞爪地籠罩住高文。

踏！

踏踏踏！

高文正在提速，忘乎所以地提速，熊熊燃燒地提速，心臟，狂跳不止，越跳越有力、越跳越滾燙。

快點，再快點——

前一拍擊球完畢的及時啟動，為高文爭取到了些許時間，所有疲憊所有沉重似乎全部都被捲入火焰裡焚燒殆盡，膝蓋打直、腳步堅定，速度又重新提升起來。

一個大跨步。

再一個大跨步。

腳步就已經順利到位，有些困難有些危險，但高文能夠應付，他的視線餘光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德約科維奇的身影。

他，正在橫向移動，覆蓋整個反手空檔。

因為德約科維奇知道高文的處境，重重困難橫亙在眼前，斜線是大機率事件，直線著實太冒險也太瘋狂。

即使是對高文來說也不例外。

所以，德約科維奇毫不猶豫地補防斜線。

事實，也是如此。

這已經是決勝盤，這已經是第五十六拍回合，一切情況都已經不一樣，第一盤能夠做到的事情現在卻未必能夠做到。

視野，在高文眼前鋪陳開來，卻是一片混沌，他看不到直線的擊球空間。

那麼，就是斜線了？

纏鬥，還將繼續？

蹬地，跨步，延伸——

身體，完全延伸出去，再一點，多一點，又一點。

緊咬牙關，神經緊繃，整個人已經延伸到了極致。

然後。

一片混沌一團光暈之中，一條通道宛若黑暗隧道盡頭的曙光徐徐灑落下來一般出現在眼前。

一條縫隙。

顛覆局面的縫隙，突破極限的縫隙，超越自我的縫隙，如此微弱又如此渺小，卻真真切切地存在著，依靠腳步依靠身體依靠韌勁，拼出的一條縫隙。

當機立斷，毫不猶豫。

蹬地。

轉體。

揮拍。

雙手反拍快速跟上，轉體動作行雲流水，手腕一甩，拍頭速度就已經提升起來。

啊！

不夠，還是不夠，他需要快點、再快點。

啊啊啊！

火焰，熊熊燃燒著，靈魂深處身體角落隱藏的最後一絲能量再也沒有保留地全部釋放。

——第五十七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