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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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末年,朝堂之上不僅是丁寇之爭,劉娥也趁著真宗重病期間,攫取更多的權力。
因此,張綸的建言也就沒了下文。
不過,雖然沒有朝廷的撥款支援,但張綸並沒有徹底放棄修堤一事。
準確來說,修堤最初的建議是范仲淹提的,當時,張綸是范仲淹的上官。
並且,張綸很欣賞范仲淹的才華,即便朝廷沒有撥款,地方上的非議也多。
但張綸仍然力排眾議,支援范仲淹修堤。
少頃。
劉娥壓下了心中的不悅,掃了一眼臺下的眾臣。
“官家提及張綸,此人確實頗有實幹,諸卿覺得張綸能否勝任此事?”
臺下。
丁謂腦中急轉,仔細分析著太后的心思。
太后攬權的意圖,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官家此次當著眾臣的面,親自建言,這是從前沒有發生過的事。
其中,是不是暗藏糾葛?
官家是否想盡快親政?
丁謂位列中書,宰執天下,這一點,他不得不考慮。
尤其是太后剛剛特地多看了他一眼,太后明顯是讓他發表意見。
可他暫時還沒弄清楚太后是什麼意思。
太后到底是支援官家的提議?
亦或是拒絕?
就在這時,一旁的王曾倒是率先表態。
“天禧末年,張綸曾建言修泰州堤一事,那份上書,臣曾經看過,其中條理分明,頗有可取之處。
另,張綸長期主政於江淮之地,對蘇湖秀三州的環境亦是頗為熟悉。”
雖然王曾沒有明確表明張綸能否勝任,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無不昭示著,張綸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其實,對於李傑的提議,王曾心裡也是很吃驚的。
全國的官員那麼多,縱使王曾位列參政,也無法記住那麼多的人名。
剛剛他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人的名字。
可張綸卻不在其列。
直到官家提到張綸的名字,王曾才勐然想起這個人選。
張綸吃虧就吃虧在出身上,以蔭補入仕,縱觀北宋一朝,雖然以蔭補官員的人數佔到了將近三分之一。
但侍從官(可以理解為重要大臣)以上的,基本都是科舉出身,而且大半都是進士科出身。
而王曾更是科舉中的佼佼者,連中省試、殿試第一,並且他的岳父又是朝廷宰輔,平時裡結交的都是名儒大臣。
似張綸這樣蔭補入仕,且長期於地方任官的官員,他一時間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連張綸這樣的人,王曾都沒什麼印象,更不用提范仲淹了。
雖然范仲淹是大中祥符八年的進士,但和他的同年蔡齊、王舉正等人相比,范仲淹並不出彩,也無顯赫的家世。
甚至,論知名度,范仲淹也比不過大中祥符八年被賜同學究出身的種世雍。
種世雍雖然沒什麼才華,但架不住人家有一個好叔叔,知名的隱士种放。
(提種世雍估計大家不知道,但種世衡大家應該會聽說過)
聽完王曾的發言,劉娥默默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只是對官家剛剛的行為不高興,對於官家提議的人選,倒是沒什麼意見。
況且,她也不怕官家藉此籠絡大臣什麼的。
張綸蔭補入仕的出身,已然決定了他的終點不會太高。
一個無法位列中書的地方大臣,縱使對官家感恩戴德,還能翻得了天?
至於,官家後面提到的范仲淹,劉娥更加是不屑一顧。
區區一個監當官,選人而已,更加無關緊要。
(PS:北宋前期文官群體大致可以分為三類,選人,京官,朝官,簡答理解,選人是幕職州縣官。
根據規定,選人想要晉升為京官,除了資歷要滿足規定之外,還得需要舉主推薦,舉主需要五人,其中一人必須為監司官【地方大員】
普通選人,也許一輩子都沒法改為京官,一般而言,選人改京官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
另一邊,丁謂敏銳地捕捉到了劉娥表情上的變化。
心中有底,他的發言自然輕鬆了許多。
“臣亦覺得張綸頗為適宜,另,臣推薦直集賢院徐奭前往受災地區督促。”
(直集賢院,乃貼職)
丁謂暫時還沒摸準王曾的心思,他不知道王曾是否和張綸熟識,兩人是不是有什麼聯絡。
但此人是官家提出來的,即便張綸和王曾有關係,他也不好開口否定。
何況,太后都表露了意思,他也沒有反對的必要。
不過,不反對歸不反對,並不代表他就放棄了修堤一事。
徐奭是大中祥符五年的狀元,雖然他祖上是北方人,但那已然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人家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南方人,祖籍瑞安(今溫州)。
情況未明,派一個南方系的官員一同赴任,丁謂才會安心,這也是他最後的倔強。
劉娥聽到丁謂的提名人選,心中暗自皺起了眉頭。
徐奭此人,才華肯定是有的,先帝在時,還對他頗有誇讚,但此人曾經卻犯下了一次大錯。
天禧年間,徐奭任開封府發解試考官時,曾私拆試卷,捲入科舉舞弊桉。
雖然事後證明徐奭只是從犯,但科舉乃是為國取士,舞弊可謂是動搖國本。
後來,先帝惜其才,不久又把他調回了京師,如今在集賢院整理先帝的御製文集。
劉娥有心想否定這一人選,可考慮到此人乃是丁謂推薦的,且南北之爭也需要制衡。
所以,想了想,劉娥便改了主意。
“可。”
此言一出,丁謂瞬間安心了。
徐奭雖然不是他的心腹,但到底是南方士人出身的,待他離京之時,遣人過去囑咐幾句,料他也不敢不遵從。
李傑、劉娥、丁謂、王曾四個人相繼發表了意見,並且彼此之間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因此,接下來的討論便有些無關緊要了,頂多也就是查缺補漏。
修堤的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對於這一結果,李傑還算是滿意的。
其實,李傑提議張綸的目的,主要就是為了提拔范仲淹。
他可以肯定,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范仲淹這個搭頭。
畢竟,范仲淹只是區區監當官而已,不值得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