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

“老劉,這段時間,你是不是批評小輝了?”

晚上入睡前,劉媽媽覺得奇怪,忍不住問了問自家男人。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

劉總工放下手中的報紙,回了一句。

“那他最近怎麼來家裡的次數變少了?”

劉媽媽繼續問道:“他是不是躲著你啊?”

“不是。”

劉總工坦言道:“小輝最近忙,天天都泡在圖書館裡,這事明明也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我就不跟你說了。”

“說了你也聽不明白。”

“哦。”

聽到這裡,劉媽媽也沒在多問,既然明明也知道,那肯定是正兒八經的事,不是鬧了什麼矛盾。

近期,為了尋求一個平衡的方案,宋運輝確實天天泡在圖書館,但越查資料,他越是找不到那個線頭。

不論是劉總工提出的方案,還是水書記執意推行的新方案,都是各自領域內的最優解。

何況,他們提出的方案,也不是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是集體的智慧。

宋運輝想要憑藉一己之力,撬動兩方,並且讓雙方都滿意,可謂是難上加難。

不過,宋運輝並沒有放棄。

半途而廢,可不是他的風格。

三天後。

劉啟明找到了劉總工身前,向老爹求助。

“爸,你勸勸小輝吧,他這樣下去,不行的,每天都忙到下半夜。”

“第二天一早又要去上班,這才幾天啊,他人都瘦了一圈。”

劉總工無奈地笑了笑:“明明,你覺得勸,有用嗎?”

此話一出,劉啟明頓時吶吶不言。

是啊。

要是勸有用,宋運輝早就停下來了,此前,她已經勸過好幾回了,但宋運輝就跟魔怔了一樣。

每天的空閒時間,全部放在了資料室。

連約會,他都不去了。

其實,宋運輝埋頭苦幹的勁頭,劉啟明還是蠻欣賞的,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但再怎麼認真,也得顧忌身體吧?

那廢寢忘食的勁頭,時間久了,鐵人也吃不消。

“好啦。”

眼見女兒默然不語,劉總工笑了笑。

“這事啊,你就隨他吧,小輝還年輕,不撞一撞南牆是不會回頭。”

這一點,劉總工最有發言權。

因為,他年輕那會和宋運輝是一樣一樣的。

所以,劉總工特別懂宋運輝現在的心態。

初生牛犢不怕虎。

……

……

……

又是幾天過去。

宋運輝依舊沒有找到一個靠譜的方案,此時的他,眼窩下放浮現著非常明顯的黑眼圈。

整個人大概瘦了七八斤的樣子。

平均一天瘦半斤。

這天晚上,宋運輝依舊留在資料室翻查論文,只可惜,他們廠子的文獻太少。

畢竟,訂閱期刊是要付錢的。

不僅不便宜,還得動用外匯儲備。

金州化工的外匯使用額度,恨不得一分掰成兩分花,哪有多餘的錢去訂期刊?

就在這時,宋運輝忽然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頭。

“小輝,你跟我出來一趟。”

抬頭一看,只見劉總工面露疲憊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劉叔,我……”

“別查了。”

劉總工嘆了口氣:“改制的方案,已經定下來了。”

“啊?”

驟然得知這個訊息,宋運輝瞬間愣住了。

昨天不是還在開會討論,怎麼今天就定了?

到底用了誰的方案?

劉總工直接看破了他的心思,不用宋運輝提問,他就說出了答案。

“最後,用的是水書記的方案。”

“他贏了。”

一提起這事,劉總工的臉上滿是失落,水書記的方案得到了部裡的支援,不止意味著他輸了。

更是否定了他過去那麼多年堅持的原則。

對於水書記領導金州化工,劉總工是一直看不慣的。

這不是典型地外行領導內行嗎?

能幹成什麼事?

但現實卻告訴他,上面肯定得是水書記,不是他。

接下來,水書記將作為方案的提出者,重新執掌金州化工的大權,負責裝置改制事宜。

換句話說,費廠長,完了。

至於他自己嘛,估計也差不多,等老水重新上臺,可不得給他小鞋穿?

另一邊。

得知水書記的方案透過,宋運輝心中的滋味可謂是難以言喻。

一方面,他為新方案透過感到高興,因為新方案,明顯更具備生命力。

但老方案又是劉總工的心血之作。

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

宋運輝雖然沒有找出一個平衡雙方的方案,但泡在資料堆裡那麼久,他也發現了一件事。

改制方案,不是隨隨便便看幾本書就能完成的。

必須結合理論與實際。

否則,那就是異想天開。

“走,陪我出去走走。”

丟下這句話後,劉總工就轉身離開了資料室。

見狀,宋運輝連忙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檔案,然後便追了上去。

當他追上劉總工時,卻見劉總工正抬著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

“小輝,你知道老水是怎麼讓方案透過的嗎?”

沉吟片刻,宋運輝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劉總工灑然一笑:“我想,你也不想知道。”

“老水啊,到底是技高一籌,直接走了上面的關係,強行讓新方案透過了部裡的考核。”

“叔。”宋運輝推了推眼鏡,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這事,應該不至於吧?”

強行用行政力量干預廠子的內部決策,這不是典型的外行指揮內行嗎?

“不然呢?”

劉總工呵呵一笑:“老書又不是那種精通技術的廠領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拿什麼說服部裡的?”

與此同時,水書記家中。

“我沒有那麼做。”

水書記正在和另外一位副廠長提起改制的經過。

這事,劉總工確實有點冤枉他了。

上層路線,水書記確實用了。

如果不走上層路線,他憑什麼和劉總工、費廠長競爭?

但他也不是完全依靠關係。

或者說,不是利用關係亂彈琴,為了推介他的方案,水書記特地託人找了清大化工系的教授出山。

用對方的專業評述進行背書。

再之後嘛,就是把這些東西遞到部裡,進行論證。

這事,一般人真辦不到。

全金州廠,也就水書記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