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容州觀察使,左衛大將軍,都大管勾陝西路兵馬事曹韋歸京,拜為樞密副使。

詔,以吏部郎中、龍圖閣待制薛奎,權知開封府事。

詔,工部郎中、龍圖閣待制、陝西路轉運使範雍,任三司副使。

次日,禁中一連發了三道詔書。

對於第一道詔書,旁人還能理解,畢竟,曹韋有著開疆拓土之功。

即便歷數太宗、真宗兩朝,也無人能出其右。

因此,絕大多數對這份任命都沒有什麼異議。

但薛奎和範雍的任命就有待商榷了。

值得商榷的地點倒不是因為兩人資歷不夠。

薛奎歷任殿中侍御史、陝西轉運使、河北路安撫使、淮南轉運使、江淮制置發運使、三司戶部副使。

按照規定,權知開封府事或是以待制(從四品),或是以少卿(正六品)以上充之。

薛奎的本官為吏部郎中,雖然品級不夠,但他同時是龍圖閣待制,此官多以特恩加賜,帶此職可享受超遷官階的優待。

所以,薛奎的資歷是夠的。

同樣的,三司副使需要以員外郎以上,且曾任三路轉運使者充之。

範雍歷任京東轉運使、河北轉運使、陝西轉運使,且本官為工部郎中,加賜龍圖閣待制。

不論是範雍,亦或者是薛奎,他們的任命都是符合流程的。

但三司副使和權知開封府事都是重要職位,能夠擔任這類差遣的,日後多半能個出將入相。

所以,不是資歷足夠就能擔任。

如薛奎,他是怎麼離京的?

因為得罪了前三司使李士衡,如今,李士衡雖然已經致仕,但曹利用仍然位居樞密使。

官家提拔薛奎,是不是有意敲打曹利用?

這不是不可能。

自大中祥符七年(1014)開始,曹利用便官至樞密使,算算時日,他已然高居樞密使一位近十載。

穩坐樞密使一職近十年,國朝之內,孰人可比?

另外,曹利用雖然在澶淵一役立下大功,但曹利用畢竟是前朝舊臣,而且他還有居功自傲的架勢。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也許,官家是想動一動這位了。

提拔薛奎,不過是向外界釋放的訊號罷了。

此外,範雍的任命,也能讓人深思。

三司副使乃是三司衙門的二把手,而今,祖士衡雖然是三司衙門的一把手。

但別忘了祖士衡的差遣前面帶了一個‘權’字。

被砍權知開封府事,權三司使,都帶‘權’字,但兩者的意思卻截然不同。

開封府牧、開封府尹是名義上的開封府一把手,可這類職位,非親王不除受。

開國至今,唯太宗、真宗擔任過開封府尹,權知開封府事才是開封府實際上的一把手。

而權三司使,卻是資歷不夠擔任三司使時的差遣。

替代性,很強。

說不定明年,祖士衡這個權三司使就闕了,然後,範雍這位三司副使,正好無縫接入三司使一職。

眾所周知,三司衙門幾乎是丁謂的後花園,其中大半關鍵職位都是丁謂的黨羽。

官家拔擢範雍,是不是意味著削減丁黨的勢力?

在當下的官員眼中,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事。

丁謂已然是獨相了,限制他的權力,那是應有之理,如果不限制,反倒是怪事。

丁府。

關於範雍和薛奎的任命,不止是在外界鬧得沸沸揚揚,丁謂本人同樣是戰戰兢兢。

他在反思。

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官家是不是對摺支的事,不滿意了?

自己的宰相,是不是做到頭了?

不然的話,官家為什麼要提拔範雍為三司副使?

雖然在西北戰事中,範雍確實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但西北的戰事遠未結束。

拿下蕭關,僅僅是階段性的勝利。

後續,如何守住蕭關,才是重點!

可以預見,西北地區的屯兵,不僅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多,兵員多了,後勤糧草需不需要保證?

人家範雍做的好好地,為什麼要將他召回京師?

萬一新任轉運使做的不好,以致於影響到了邊防,前面的努力,豈不是白做了?

況且,範雍是天禧五年(1021)就任,一般而言,邊地官員的任期是三年一替。

範雍擔任陝西轉運使距今不過兩年,遠沒到任期。

(ps:歷史上範雍於天聖元年,轉任陝西都轉運使,直到天聖三年(1025)才歸京)

故此,丁謂覺得外面盛傳的訊息,並不是空穴來風。

折支的事,士大夫的憤怒,終究需要有人擔責。

這事,肯定不是官家的錯!

官家乃是天子,怎麼可能犯錯?

錯的只有,也只能是為臣者。

祖士衡,很可能就是平息百官憤怒的工具。

最後,祖士衡是誰提拔的?

官家親自點名的!

想到這裡,丁謂不禁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早在提名祖士衡的時候,官家是不是就計劃好了一切?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官家的帝王心術未免也太過可怕了!

天威如獄!

不可觀,不可測!

良久。

丁謂方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反思過後,他覺得自己之前做的還不夠!

遠遠不夠!

既然祖士衡註定是一個棄子,那麼就該最大化的榨乾他的價值。

折支七分變十分?

不!

應該是六分變十分!

至於,祖士衡願不願意這麼做,丁謂一點也不擔心,因為祖士衡沒有選擇。

祖士衡又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後還有家族。

他想做,得做!

不想做,也得做!

最後,祖士衡會不會寒心?

丁謂更是無所謂,套用一句名言,狗餓了,就會回來的。

……

……

……

呂宅。

眼看薛奎和範雍即將歸朝,呂夷簡不免長舒了一口氣。

自王曾被遠放青州的那一日,他心中便有一種獨木難支的感覺。

南方黨人勢大,遍數朝堂,北方黨人中,竟然只有他一個?

正因為如此際遇,他才不敢隨便出頭,關於折支的事,他明明章得象等人會失望。

但他仍然選擇避而不談。

沒辦法。

北方黨人的旗幟,不能倒!

哪怕揹負‘汙名’,他也要站在朝堂之上。

現在好了,薛奎和範雍都要回來了,一人掌管開封府,一人入職三司副使。

有他們兩個在,自己身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