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濟南府城之外,此起彼伏的號角聲響徹雲霄。

劉衍率領靈山衛新軍七營人馬,七千多名將士在城池西北方向集結列陣,左翼是參將盧懷英率領的督標營五千多將士,右翼是即墨營、文登營、登州營的一萬六千多將士。

將近三萬明軍將士組成若干個巨大的方陣,在炎炎烈日之下嚴陣以待,普遍紅色的軍服鎧甲,如同紅色的海洋,遠遠望去蔚為壯觀。

在明軍大陣前方數里外,多爾袞率領七、八萬清軍正在向北撤退,滿蒙八旗兵馬在行進中整齊有序,各旗之間相互掩護,眾多的方陣如同浪潮一般向北移動,根本不給明軍可趁之機。就連尚可喜所部殘兵,此時也能跟著主力大軍快速移動,讓劉衍不由有些詫異。

劉衍眉頭緊鎖,不可否認的是,此時的清軍的確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軍隊之一,兇悍、訓練有素,在連遭敗績、士兵傷亡達到兩成,全軍士氣低下的時候,還能在撤退的時候陣型不亂,實在難能可貴。

“大人,咱們為何不打一場,就算留不住奴賊大軍,也能咬一口!”

苗紹恨恨的說著,一旁的許銘也是一樣,也是請戰想要率部衝擊一陣。

在靈山衛新軍將士的心中,清軍早已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只是一支比較頑強的敵軍罷了,上到千總、下到士卒,都有足夠的信心擊敗清軍,哪怕清軍的兵力佔優!

可是劉衍卻依然保持著理智,現在明軍兵力依然處於劣勢,而且至少一半的兵馬都是戰力堪憂的雜兵,此時主動進攻,無異於將大好形勢拱手讓人。

“傳令各部將士原地待命,不得妄動,等待命令!”

“大人!”

“大人?”

劉衍瞪了二人一眼,喝令道:“聽令!”

就在這時,劉衍注意到大軍後方,在濟南城的方向有一支上百人的馬隊趕來,看旗號正是盧象升和顏繼祖。

於是劉衍指著遠處的馬隊,說道:“你們二人各回本陣待命,我去迎接盧督臣和顏撫臺。”

不多時,劉衍將盧象升和顏繼祖接回中軍,三人來到瞭望臺上,繼續觀望遠處正在北撤的清軍。

三人之中,顏繼祖最為興奮,笑著說道:“哈哈,真是想不到啊,短短時日,十萬清軍便在濟南城下折戟沉沙,被劉指揮使打得倉皇北撤,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大捷啊,斬首上萬,上萬啊!”

盧象升的臉上也洋溢著喜悅,以手撫須,笑著說道:“是啊,戰局變幻無常,劉指揮使居功甚偉,本督定當在捷報中給劉指揮使請功!”

劉衍抱拳謙遜了幾句,心中也是自豪。

隨後盧象升問道:“劉指揮使,現在督標營、即墨營、文登營、登州營和靈山衛新軍都齊聚於此,撫標營與其餘各路兵馬駐守濟南府城,大軍沒有後顧之憂。是不是攻一下,如此也不能讓奴賊從容撤走啊。”

此時明軍各部軍容嚴整,看上去非常的提氣,盧象升自然不會坐視清軍從容撤走,想著趁大勝之威,再重擊清軍一下。

劉衍卻不為所動,抱拳說道:“督臣明鑑,眼下我軍陣容雖然強悍,但是真正能戰的只有屬下的新軍,以及督臣的督標營。至於即墨營、文登營、登州營,只能打順風仗,一旦奴賊大舉反攻,那三營多半會崩潰,甚至會連累友軍。”m.

劉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除了靈山衛新軍,其餘的明軍大多隻能打順風仗,主攻進攻的話,主力還是自己的將士,即便能夠取勝,損失都是自己的,功勞卻是所有人的,這樣的虧本買賣自己是不會幹的。

“此外督臣也應該知道,奴賊各部雖然屢屢受挫,但是各旗主力尚在,又大多是騎兵,我軍各部戰力普遍不高,騎兵少、步兵多,追擊起來容易被奴賊翻盤,所以此番我軍的主要目的,還是尾隨為主。”

“如果奴賊露出破綻,我軍自然要打一打,可是如果像現在這般無懈可擊,屬下以為我軍就不要強行進攻,以免葬送大好形勢。”

盧象升聞言不置可否,只是望著越走越遠的清軍軍陣。顏繼祖看看盧象升,又看看劉衍,說道:“那咱們率部跟到這裡,難道就只能看著?”

劉衍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陣,盧象升堅定的舉起馬鞭,指著已經走遠的清軍大陣,說道:“我等身為大明臣子,不能為國殺敵,卻只能在此恭送敵軍,實為恥辱!”

隨後盧象升對劉衍說道:“本督決心已下:率領督標營追擊奴賊大軍,至少也要有所斬獲,讓一眾奴酋知道,我大明絕不是胡虜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劉衍看著慷慨激昂的盧象升,心中雖然也是一陣感動,但是卻理智的說道:“督臣三思,多爾袞、多鐸等奴酋都是久經戰陣的老狐狸,他們肯定會部署重兵殿後的,此時追擊太過兇險。”

顏繼祖見劉衍如此說,便也改變了主意,跟著說道:“督臣,既然劉指揮使如此說,那此番就算了。我軍已經斬首上萬級,這已經是天大的功勞,又何必呢?”

盧象升說道:“奴賊軍中還有眾多被擄掠的百姓,我軍就此罷兵,難道就任由大明子民被奴賊擄走!”

劉衍聞言忽然心頭一動,電光火石之間,便重新拿定了主意:“督臣高義,屬下自愧不如!”

隨後劉衍大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屬下就主動請纓了。請督臣下令,由屬下率部追擊奴賊大軍!不過屬下新軍缺少鐵騎,還請督臣下令督標營一起隨行。”

“好!”

盧象升欣慰的說道:“本督讓參將盧懷英率部與你一起前往。雖然盧懷英身為參將,官職比你高,但是本督特命,此番追擊,你劉衍為主將,讓參將盧懷英做你的副將!”

劉衍正求之不得,笑著對站在盧象升身後的盧懷英抱拳說道:“那此番就有勞盧參將了。”

一旁的顏繼祖見狀,也動了小心思,笑著說道:“既然督臣和劉指揮使為國殺敵,本撫也不能落後。”

“這樣,就讓撫標營參將許桐琿也一起前往,給劉指揮使當副將,將我撫標營的兩千鐵騎一併帶上,為劉指揮使壯聲勢!”

“這個老狐狸,不就是擔心有了功勞他分潤不上嗎?”

劉衍心中鄙夷了顏繼祖一番,不過能多一分力量,劉衍自然不會拒絕,於是抱拳感謝了一番。

三人商議妥當,盧象升和顏繼祖便一同返回了濟南府城。參將許桐琿也一同回去,調集撫標營騎兵,兩個時辰之內便會趕來匯合。

隨後劉衍派人聯絡張友勳、韓煦、魯庭言三人,讓三人大張旗鼓的返回濟南府城,給清軍造成明軍已經放棄追擊的假象,以便迷惑韃子。

同時劉衍和盧懷英率領靈山衛新軍、督標營五千多將士快速南下,在數里外折而向東,最後再快速向北追擊清軍。

入夜時分,靈山衛新軍、督標營,以及趕來匯合的撫標營兩千鐵騎在一處曠野安營紮寨,再往北三十里,便是大清河。過了大清河,便是濟陽、臨邑、德平,再往北就出了山東地界了。

中軍大帳內,各營的夜不收已經撒了出去,陳勳、王越、汪博、張義、沈拓、苗紹、許銘、荀景雲幾人齊聚這裡。

陳勳說道:“大人,咱們向南繞了這麼一大圈,還追的上奴賊大軍嗎?”

劉衍說道:“奴賊軍中有大量的百姓,還有擄掠來的錢糧輜重,快不了,除非那些韃子將人口和錢糧都放棄。放心吧,咱們一定能追上。”

王越的臉上依舊掛著一副討好人的笑容,說道:“大人,咱們此番追擊,兵力上太單薄了啊。”

劉衍說道:“追擊、追擊,重點在於追,而不是擊,明白嗎?所以不要想斬首多少,而是要思考如何在追擊中得到最大的好處。”

陳勳、王越等人面面相覷,忽然張義笑著說道:“原來大人是盯上奴賊擄走的百姓和錢糧了!”

眾人恍然大悟。

劉衍讚許的看了看張義,而後對眾人說道:“所以,此戰的目標諸位要記住,追上奴賊大軍後,能戰則戰,不要硬拼。”

“得令!”

這時,陳勳小聲說道:“大人,督標營和撫標營的人也跟著呢,要是繳獲了人口和錢糧,咱們不好隱瞞的。”

劉衍擺了擺手,說道:“沒必要隱瞞,錢糧分給他們一些也無妨,主要是人口,咱們幫著盧督臣和顏撫臺安置被擄百姓,他們二位大人應該很高興才是。”

次日一早,督標營參將盧懷英和撫標營參將許桐琿來到中軍大帳,見劉衍已經整裝待發,紛紛打著招呼。

“劉指揮使,咱們這就出發?”

“今日咱們是否繼續向北追擊?”

劉衍看著焦急的二人,笑著說道:“二位將軍稍安勿躁,我已經下令,大軍半個時辰之後出發,請二位將軍為我守衛大軍兩翼。”

“呵呵,這好說。”

劉衍又對許桐琿說道:“許將軍放心,天還沒亮的時候,各營夜不收已經出發,大軍先向北追擊,等到夜不收陸續回信之後,再做調整。”

“嗯,那就好。”

半個時辰之後,靈山衛新軍、督標營和撫標營騎兵整頓出發,一萬多名將士向北追趕,一路朝著北面的大清河趕去。

就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前營的一隊夜不收快馬而回,向劉衍稟報道:“啟稟大人,前方大清河南岸發現押運物資、人口的奴賊一部,正等待船隻渡河!”

劉衍微微一愣,沒想到還真追上了一部分清軍。

劉衍明白,清軍一定是將劫掠來的人口和錢糧給分了,哪一旗擄掠來的,就算是誰的。

於是劉衍問道:“滯留在大清河南岸的是哪一旗的奴賊?”

“滿州鑲紅旗,人數大約兩百多人。”

劉衍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奴酋杜度的人,兩百多,人數也正好。那就打!”

“傳令:全軍快速前進,直撲大清河南岸!”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