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麼好吃怎麼會是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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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沙的午後,從來就沒有明媚過,所以郡沙人民的情緒,很少細膩而需要被解讀。
千言萬語總是能夠匯聚在一個“嬲”字裡,又哪裡會被精緻的小說家們寫進悲傷逆流成河,或者摺紙或者虛銅或者刺金的時代青年故事中?
周福喜雙手抱在一起,壓在陽臺上,看著姚靜安離去的背影。
她像是憂傷的少女,烈日懸在頭頂,曬得烏黑柔亮的髮絲猶如水面一樣映照著光亮,卻怎麼也驅散不了心中的陰靄。
這個年紀的少女,如果憂傷,大概是閨蜜要轉學了,手機被老師沒收了,一大早看到暗戀的男孩子正在和別的女生嘻嘻哈哈,體育課的時候看到他換下的鞋子還和那個女生的在一起,最過分的是兩個人的鞋帶居然被戲謔他們曖昧的好事者打了個結,那簡單的繩結,卻好像把少女的心都勒得痛死了……
又或者是沒有買到偶像的門票,淚流滿面的望著天空,囁喏著偶像的名字“四字,在我最好的年紀,我卻不能穿上婚紗去看你……”
總之,就是偶然看見樹上的鳥兒在叫喳喳,陽光落進窗戶,映著空氣中的灰塵亂舞,少女的目光怔怔出神,覺得自己和那一粒灰塵沒有什麼區別,都能夠憂傷一整天。
姚靜安的憂傷似乎與眾不同,周福喜看著她,想到了一隻貓,常常書生一提釣竿,它就喵嗚喵大叫,興沖沖地跑過來,發現書生並沒有釣上魚來,頓時靈魂都好像飄飄蕩蕩地離開了軀殼,直接原地倒下。
那時候貓的憂傷,大概和姚靜安是相通的……又或者它和她都覺得截然不同。
周福喜趴在陽臺上,看著姚靜安坐進了車中,自然也看到牆角的小媽媽和她的小孩。
不得不說現在是一個好時代啊。
要是放在周福喜印象中頻繁出現人吃人的時代,這兩個早早地就被人吃了吧?
也只有現在這樣的時代,她們才能夠跌跌撞撞、勉勉強強地活下來,居然還過得平安喜樂的模樣,讓周福喜不禁莞爾。
“上來。”周福喜喊了一聲。
劉蘇婉和劉筒筒聽到周福喜的聲音,有些戀戀不捨地瞅了一眼頭頂的桃子,感覺付出了被磚頭砸的代價卻還是摘不到桃子,有點兒不甘心。
不過房東弟弟自有一種威嚴氣象,讓劉蘇婉不敢不聽,連忙拉著劉筒筒的小手上樓來了。
周福喜拿了一管藥膏交給劉筒筒,他看到過劉蘇婉洗頭的時候,劉筒筒會幫劉蘇婉淋水。
儘管弄得劉蘇婉滿身都是水,還讓周福喜無意間看到了她內衣的顏色,但也說明劉蘇婉在有意培養劉筒筒能夠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劉筒筒接過來,就往嘴裡擠了一管。
“好吃嗎?”劉蘇婉嘴角含笑地問道,每每看到周福喜給劉筒筒好吃的,她就心中溫暖。
“好吃。”劉筒筒用今天剛剛學會的正確發音回答媽媽。
“這是藥,給你抹背上的。”周福喜無奈地看著這對母女。
插隊時身手矯健的老年人,隨手抓起東西就往嘴巴里塞的幼崽,是人類速度的極限。
他沒有及時阻止,一來是根本沒有想到,她動作快的跟小雞啄米似的,二來這藥膏吃了也沒有壞處,劉筒筒能夠來上這麼一口,也是福緣。
“啊,快吐出來,媽媽給你拿水來漱口……”劉蘇婉慌忙從劉筒筒手中把藥膏拿了過來。
周福喜阻止了劉蘇婉瞎忙活,“很多藥都是既可以內用又可以外敷的,她吃一點也沒關係。哎,你背上剛剛被砸了一下,把這個抹上吧。別看現在能忍著,等會你晚上睡覺就知道痛了。”
“原來是這樣……你幫我抹一下吧,別給劉筒筒塗,等會兒她一邊塗一邊吃,塗完了還要舔手指頭吃。”知女莫如母。
周福喜看了一眼正在怔怔出神,似乎被顛覆了三觀,正在疑惑“這麼好吃怎麼會是藥”的劉筒筒,點了點頭。
劉蘇婉雙手抓著校服的下襬晃了晃,有點兒害羞,但是想起周福喜那乾淨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倒是放鬆了下來,自己一個賣早點的婦女而已,人家房東弟弟難道還能故意佔你便宜不成?
手指沾染著藥膏,抹在傷處,順便在劉蘇婉後背畫了一道保佑她走在大街上,不會被天上掉落物體(包括她自己扳下來的磚頭)砸中的符咒便算完事,周福喜在劉筒筒跟隨的目光中把藥膏放回了褲兜中。
要知道現在高空拋物現象常見,這道符咒就顯得非常有用,許多人還會被鳥屎啊、飛機啊什麼的砸到,尤其是馬上就到9月,這種符咒就很應景。
劉蘇婉鬆開抱在胸前的雙手,把捋起的小吊帶放下,又穿好校服外套。
她有些臉紅紅地轉過頭來,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把我的後背都塗滿了藥膏呢?”
“我最近在玩手機的時候,看到有人的後背很漂亮,總有人說這麼好看的後背不拔火罐太可惜了。你的後背也很漂亮,不塗滿藥膏也太可惜了。”周福喜理由充分地解釋了一下,現在的人真會說話,什麼理由都能找出來,非常值得周福喜學習。
至於畫符咒的事情倒不必說出來表功,周福喜樂於助人但不擅宣揚。
“啊?”劉蘇婉愣了一下,然後噗哧笑出聲來,嘴角被他撩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房東弟弟真是幽默,說話又有意思。
“你是不是在想,可以給你再嘗一點點,看到底是不是藥?”周福喜又對目光落在他褲兜鼓起位置的劉筒筒說道。
“對呀!”劉筒筒是個誠實的小孩。
“藥是能亂嘗的嗎?不過,如果你把我今天教你的拼音正確的讀一遍,我就帶你去買娃哈哈喝……”
“啊哦額咦汙魚!”
“不錯,我們再來一遍,啊哦額咦汙魚……”
“啊哦額咦汙魚,福喜哥哥,我我……喜喜歡你呢。”
“啊?”周福喜沒有想到突然被表白了,摸了摸劉筒筒的頭,笑著說道,“那我也喜歡你。”
“啊哦額咦汙魚啊哦額咦汙魚啊哦額咦汙魚……”聽到自己也被喜歡,劉筒筒連忙努力地表現自己。
儘管房東弟弟沒有說要帶她去,但劉蘇婉還是跟在後面,雙手縮在衣袖裡,抿著嘴唇微微笑著,等下買娃哈哈的時候,一定要搶著付錢,而且劉蘇婉決定搬兩塊或者三塊磚頭回來墊腳,然後把桃子摘下來。
劉筒筒說,福喜哥哥很喜歡吃那棵樹上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