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 底氣十足

狂風獵獵，熱浪滾滾——

阿瑟-阿什球場短暫地陷入粘稠而滾燙的岩漿之中，沒有聲響也沒有動作，屏住呼吸注視著那枚芥末黃光影。

前一拍，加斯奎特極度困境之下長劍出鞘，反手位撇出一拍直線，技驚四座。

後一拍，高文在高速奔跑狀態下重拳出擊，騰空而起正手擊球，再次顛覆平衡。

「進攻VS進攻」。

「破局VS破局」。

兩位球員就如同高空繩索之上表演擊劍的對手，搖搖欲墜之中，卻寸步不讓，劇烈晃動的繩索牽動著下方高高揚起頭顱欣賞這場巔峰對決的觀眾，一個兩個心臟已經停止跳動，唯恐錯過任何一點細節。

然後。

加斯奎特在防守端的不足就被暴露出來，急停急轉、二次啟動，勉強將身體拉回來，但重心的不穩卻讓他失去了反手強力還擊的根基，最後單手反拍就只能被動扯出一個強烈上旋，丹田爆發出一聲怒吼。

——拍面，有些控制不住。

本來，單手反拍的控制難度就更大，此時沒有腳步和重心的支撐，高文騰空而起的正手進攻也就壓制住了加斯奎特的反手，以至於整個回球拋物線被完全拉扯起來，晃晃悠悠地橫跨球場飛向對角線。

呃。

發力怒吼之後，加斯奎特悶哼一聲，視線裡就可以看到球場對面那一道浩浩蕩蕩橫穿全場的黑旋風。

踏踏踏……踏踏踏……

高文的二次反應非常迅速，騰空落地之後，腳步輕輕一踮，根本不等重心站穩，膝蓋裡如同塞入彈簧一般，重新跳躍起來，拉扯重心朝著左側橫向移動，無縫銜接流暢絲滑，加速度馬上就提升起來。

蹬地。狂奔。衝刺。

一個眨眼之間，高文就已經拍馬趕到，正手毫不猶豫地甩鞭起來，又快又重，一拍斜線「inside-out」就已經甩了出去。

然而……

「噢，差一點點。」

出手瞬間，高文就已經意識到，連續急停急轉、連續主動發力，一切兵荒馬亂，力量的控制也就難免有些偏差，這次自己橫穿全場的快速出手之中，力量和速度都稍稍快了一絲，以至於線路控制不夠準確。

斜線，角度沒有完全撕扯開來。

但這就是網球，瞬息萬變，一切都在高速運轉，偏差和誤差都在所難免。

幸運的是，網球比賽的容錯率比較高，它允許球員在回合球裡不斷調整重新佈局。

所以，高文沒有時間考慮上一拍球和自己的構想稍稍偏差些許，腳步緊急剎車後，就已經重新拉回來。

注意力，高度集中。

果然，高文就看到加斯奎特的身影——

顯然，防守不是加斯奎特的強項，上一拍，他的重心已經徹底被打亂，以至於他丟掉了自己的防守位置，但加斯奎特的後續調整沒有跟上，找回重心之後，橫向移動返回中場的防守意識明顯慢了半拍。

於是，當高文繼續選擇斜線回頭球的時候，加斯奎特的腳步反而就在附近，錯進錯出，歪打正著。

加斯奎特的腳步又重新朝左側拉了一步，單手反拍就已經拉了起來。

不過，加斯奎特的腳步略顯沉重，意識還在指揮腳步繼續朝著右側移動，身體就已經拉拽腳步回到左側，腳步調整有些偷懶也有些混亂，防守時刻的腳步就沒有進攻時刻那麼流暢，擊球位置也跟著受影響。

反手，推了一拍。

問題就在於，這一拍，沒有能夠合上力，整個擊球都顯得有些草率隨意，簡簡單單推了一拍中路回去。

在強強碰撞強強對決之中，這

樣的情況都是正常的，兩位球員都在劇烈消耗氧氣，進攻和防守的質量延續性、銜接性都必然受到影響，刺刀見紅的回合也就進入一個緩衝地帶，這兩拍的質量都一般般。

高文的腳步正在朝著中場移動，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兩個人的擊球質量都出現波動，他也馬上做出調整。

正手，本來已經架起來，準備出擊，卻在出手剎那，改變握拍方式——

切削。

小球。

非常突然，非常意外，剎那間就讓整個阿瑟-阿什球場陷入震驚，腦海裡一陣轟鳴，忍不住頭皮發麻。啊。

加斯奎特悶哼一聲。

啊啊啊。

伴隨著縱向移動，蹬地力量越來越洶湧越來越強勢，速度爆發出來，丹田深處的怒吼也跟著冒出來。

如同藏獒鎖定陌生人之際喉嚨深處的低吼。

瞬間，整個對峙的強度、狀態、性質全部重新洗牌。

高文的小球，選擇了加斯奎特的正手區域，因為他知道加斯奎特的反手處理一些細膩技術的時候也依舊出色，反而是正手的處理相對單調一些，於是他選擇了反斜線小球，將加斯奎特調動到正手位。

加斯奎特一邊上前一邊觀察，然後就看到高文的腳步也已經進入底線之內。

顯然，高文認為加斯奎特會選擇以小球作為還擊。

加斯奎特快速觀察並且判斷，他不得不承認——

確實，高文的小球夠突然夠意外，儘管質量一般，但勝在先機，於是，留給加斯奎特的處理空間也有限。

等待加斯奎特腳步到位的時候，網球已經二次下墜，留給他的擊球空間所剩無幾，選擇吊一個小球回去的機率應該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這，就叫做陷阱。

加斯奎特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陷阱的存在，那他明知道陷阱還會踩進去嗎？

青少年時期，加斯奎特被譽為天才，風頭比納達爾更勝，除了反手擊球瀟灑犀利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在於他的手感非常細膩也非常多樣，處理一些技術球的時候，往往能夠帶來驚喜。

最大遺憾就在於，加斯奎特的抗壓能力一般，在比賽進入焦灼狀態的時候，往往會大腦陷入一片空白，無法在正確的時間選擇正確的技術完成正確的處理，能力在那兒卻無法發揮出來。

但現在，加斯奎特的信心來到一個小高峰，大腦的運轉速度和清醒程度截然不同，視野裡呈現的球場自然也就不同。

他，看到了。

一個不是軟肋的軟肋，一個不是空檔的空檔。

於是——

毫不猶豫地，加斯奎特的正手就已經推了出去。

腳步，正在上步，正手切入網球和地面之間的空檔，輕輕一挑，而後利用手腕的力量上揚之後往前輕輕一推。

全部都是巧勁。

網球輕盈地越過球網，勾出一拍小斜線，其實還是在直線區域，沿著自己右手的半場落入高文的左邊半場，瞄準高文左腳旁邊的狹窄通道飛行過去。

這是……追身球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