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阿加西和桑普拉斯都是典型的硬地球員,兩位球員職業生涯表現最糟糕的大滿貫都是法網。

桑普拉斯尤盛。

這位世界球王,在法網的勝率只有可憐兮兮的64.86%,和其他三大滿貫都不在一個檔次,即使是在職業生涯巔峰,每年來到紅土賽季,桑普拉斯就徹底丟掉比賽的掌控力,全然沒有球王的霸氣和風采。

一直到退役為止,桑普拉斯在法網的最好成績僅僅是一次四強,另外還有三次八強,這就是全部了。

也就是說,對於桑普拉斯來說,在法網進入第二週,都非常非常掙扎。

相較而言,阿加西稍稍好一些。

和桑普拉斯的發球上網打發不同,阿加西是典型底線球員,依靠深厚的底線功底,在紅土也能夠周旋。

縱覽阿加西職業生涯的紅土表現,法網勝率76.11%,儘管不是頂尖高手,在自己的四大滿貫戰績之中也墊底,但已經非常非常接近第一梯隊了。

而且,最好戰績方面,阿加西也表現不俗,在法網,四次八強、兩次四強、三次決賽,其中一次奪冠——

1999年的法網決賽,阿加西面對先後淘汰頭號種子桑普拉斯和三屆賽會冠軍庫爾滕晉級的黑馬非種子球員安德烈-梅德維德夫(andrei-medvedev)。

“1:6”、“2:6”,脆敗先輸兩盤,但阿加西絕地逆轉,連扳三盤,登頂冠軍,也贏得自己職業生涯唯一一座法網冠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今年澳網決賽,阿加西看到高文完成讓二追三的壯舉,而且還是面對德約科維奇,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熱淚盈眶,橫衝直撞的洶湧情緒讓他難得失態。

橫向比較,一目瞭然。

比起桑普拉斯來說,阿加西對紅土的理解、適應、閱讀、調整等等,明顯更勝一籌。

儘管桑普拉斯非常非常不想承認,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

至少在紅土場地,阿加西比自己擁有更多優勢,他應該擔任高文的主教練。

對桑普拉斯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習慣掌握主動,也習慣發號施令,從以前到現在,從來不曾改變過,始終包圍在讚譽和榮耀的光環之中,一舉一動都能夠掀起驚濤駭浪,彷彿整個世界都圍繞著他公轉。

他無法想象自己淪為配角,無法想象自己被聚光燈遺忘,更加無法想象自己淪落到為大滿貫參賽資格而苦苦奮鬥的狼狽和窩囊,拒絕想象自己輸給世界排名三百開外的球員然後天天都需要面對失敗。

於是,他選擇了退役,在職業生涯慢慢開始滑坡的時候,在再次贏得美網冠軍的巔峰上,毅然轉身。

至少,他可以留下一個光鮮亮麗的背影,球場之上的回憶全部都是美好的,生活就沒有必要淪落到滿身泥濘醜陋不堪再來收拾殘局。

這就是桑普拉斯的個性。

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桑普拉斯一直拒絕擔任任何人教練的原因。

他擔心自己的驕傲,可能會毀掉他和球員的關係,然後落地一地雞毛,晚節不保。他無法想象這樣的狼藉。

一直到高文的出現。

桑普拉斯承認,短短大半年的相處,就重新讓他找到了競爭的刺激和快感,還有勝利的喜悅和亢奮,當然,也包括了失利的痛苦和煎熬,恍惚之間,他又重新回到了球員時代,再次開始享受網球。

一步,再一步。

悄無聲息地,不知不覺地,桑普拉斯正在轉變成為一位稱職的教練,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意外不已。

為了增強高文的底線相持能力,他向阿加西伸出了橄欖枝。

為了提升高文的紅土比賽能力,他又願意退居二線讓出主動權。

發自真心地,桑普拉斯希望高文能夠更進一步,全心全意地為高文考慮,不知不覺地就已經切換到了教練模式。

但是!

桑普拉斯輾轉反側又糾結又煎熬了那麼久,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結果阿加西的表情和反應是怎麼回事?

轟!

腦袋就直接炸開。

“你這是什麼表情?”

“你是在嘲笑我嗎?還是在質疑我的誠意?等等,還是說,你不願意?”

“我反反覆覆思考了那麼久掙扎了那麼久,你的反應就這?就這?”

“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個笑話,是吧?”

“安德烈-阿加西……”

說著說著,桑普拉斯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聲音拔高起來,情緒越來越激動,粗口已經在舌尖打轉,眼看著就要噴出來。

阿加西及時阻止了桑普拉斯,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訓練場。

“你不會希望他們知道的,對吧?”

桑普拉斯馬上緊急剎車,控制住了脾氣,但還是狠狠地瞪著阿加西,滿臉忿忿不平——

他不適應,不習慣,也不喜歡。

話語才說出來,桑普拉斯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這不是他的風格,所以就如同火藥桶般,時時刻刻都在爆炸邊緣。

阿加西是瞭解這位老對手的,越是如此,桑普拉斯就越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必然會竭盡全力地維持自己的形象。

果然,一個眼神一個暗示,桑普拉斯就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

阿加西暗暗佩服格拉芙——

這一招,其實就是格拉芙用來對付阿加西的,現在阿加西用來對付桑普拉斯,一樣高效也一樣有用。

所以,格拉芙才是真正的大神。

緊接著,阿加西就解釋道。

“我只是有些意外。”

“皮特,就連你自己都意外了,更何況是我呢。”

阿加西看著桑普拉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桑普拉斯愣了愣,抬手就擼了擼自己的頭髮,摸了摸口袋,試圖找一找香菸,慢了半拍才意識到,他沒有把香菸帶來訓練場,嘴角的弧度就更加上揚了一些。

“我也覺得這樣的自己特別陌生。”

阿加西搖了搖頭。

“我倒覺得這樣的你特別熟悉,就好像回到以前的賽場一樣,我們都享受勝利的喜悅,但比起勝利來說,我們更加享受競爭享受戰鬥享受對抗所帶來的刺激。”

“就好像跳傘一樣,自由落體所產生的快感,是會上癮的。”

桑普拉斯停頓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難怪人們總是說,最瞭解自己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阿加西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然後話題就重新拉了回來,“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紅土賽季準備由我來接手?”

桑普拉斯點點頭,但緊接著又搖搖頭,“不要誤會,我不是辭職讓出主教練的位置,只是主次的位置調整一下。我依舊是高文的主教練,你不要想太多。”

看著桑普拉斯緊張解釋的模樣,阿加西歡快地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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