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可憐人

這男人三十多歲，雖正值壯年，但很瘦，脊背都彎了。他沒有子衿力氣大，一下沒有搶過來，便衝其他人招呼起來。

“大家快圍住她們，大家就有東西吃了！”

這一聲落，這些人一窩蜂的撲過來，將柳雲湘她們圍在了中間。

子衿忙護住柳雲湘，同時拔出了腰間的劍。

柳雲湘看著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一個個穿得破破爛爛，緊盯著子衿手裡拎的竹籃，不少還嚥了口水。

“娘，我餓。”

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渾身髒兮兮，頭髮枯黃，小臉也黃澄澄的，大抵是餓狠了，一說話就哭了。

這些人將她們主僕二人圍得嚴嚴實實，子衿怕這些人衝上來，她一人難護住主子，於是回頭道：“姑娘，奴婢把這籃子給他們吧？”

柳雲湘忙道：“不行！”

“可是……”

“別給他們！”

見柳雲湘態度堅決，子衿雖然擔心，但也值得緊緊抓著手裡的食盒。

“這位夫人，我們已經兩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好不容易從裡面逃出來，只是想活命啊。你們不缺這點吃食，就給了我們吧。”說話的是個老嫗，她身邊跟這個孩子，跟那小姑娘差不多大的年紀，“我年紀大了，不要緊，給我這孫兒一口吃的就行。”

其他有央求柳雲湘的，也有要搶的。

“他們外面的人當我們是老鼠，才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別跟她們廢話了，搶過來就是！”

“對，看她們穿著這般好，身上定也帶了不少銀子，一併搶過！”

“反正官府的人到處在抓我們，抓住了無非就是個死，所以怕什麼，能活一天是一天！”

有人起鬨，這些人開始躁動起來。

“食盒裡有包子，肉包子，剛出籠的。”柳雲湘喊了一聲。

這些人聽到這話，眼睛一個個亮了起來，幾個小孩兒忍不住流了口水。有想上來搶的，但被子衿用劍擋住了。

“但包子只有三個。”

她是給嚴暮拿的，自然不多。

“快給我們！”在前頭的一個壯年嚷道。

“我可以給你們，但你們怎麼分？”

下面靜了一下，那壯年喊了一聲：“自然是誰搶到是誰的！”

柳雲湘嘴角一扯，“所以那些註定搶不到的，你們該怎麼辦？”

老弱婦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子只有三個，人群裡青壯年都不夠分的，更別說他們了。她們不由得紛紛垂下頭，有的還往後退了出去。

子衿這下明白柳雲湘剛才為何不肯將食盒給他們了，“姑娘是怕他們在爭搶的時候，那些老的小的不但搶不到，還可能受傷。”

柳雲湘點頭，“不過善念營昨晚起的火，他們昨晚逃出來的，怎麼說兩三天沒吃東西了，莫不在裡面的時候，朝廷就斷了他們的糧食？”

罪臣的家眷淪為奴籍，先由牙子賣一遍，賣不出去的就被關押在了善念營。這善念營就像一個大的牢籠，裡面的人將終身被關在這裡，不能出去，自然也就沒法掙錢。朝廷會派發銀子，至少保證他們不被餓死。

這筆銀子，朝廷其實並不想給，因此上一世在九皇子登基後，金悠就想秘密處理到善念營裡的人，陸長安為他們求情，結果招致殺身之禍。

後來善念營突發一場大火，朝廷不肯開門，裡面的人都被活活燒死了。她還記得，那場大火後，盛京百姓紛紛拍手稱讚，說是這幫老鼠終於都死了。

可那是人命啊，數百條人命。

正如昨晚，若不是嚴暮趕過去，這些人也要被燒死的。

“夫人！”先前那老嫗一下跪到地上，“求您給我孫子一個，他快熬不住了！”

“憑什麼啊，我們也都好幾天不吃飯了，也熬不住了。”年輕力壯的嚷道。

“還是給孩子們吧！”有人提議。

“大傢伙誰不想活命啊，憑什麼讓給別人。”

“咱們善念營人都是有情有義的。”

“呸，命都保不住了，情義算個屁。”

他們內裡起了哄，你一我我一句的，眼看要打起來了。

柳雲湘回過神兒來，先嘆了口氣，而後拿出荷包，將之舉起來，“我有錢。”

大傢伙看到那鼓脹脹的荷包，衝動的就要上去搶，但被子衿給踢出去了。

“有了錢，你們就能買到吃食麼，看這條街上吧，所以的鋪子都關門了。”柳雲湘將荷包收起來，“但如果你們信我，我給你們買。”

有人是不信的，只是子衿的拳頭硬，誰往上衝就揍誰。將帶頭的幾個年輕打服氣了，剩下一些老弱婦孺深知搶也搶不過，還不如信柳雲湘，許能吃上東西。

柳雲湘讓這些人在衚衕裡等，她帶著子衿去敲那些關門的鋪子，將他們沒賣出去的包子饅頭都買了下來。

她們帶回去，將之分給了這些人。

每個人都分到了，大傢伙是真餓壞了，一個個大口吃著。

善念營是朝廷的一大心患，處理不掉，安排不妥，鬧得盛京不安，國庫跟著吃緊。柳雲湘問坐在最外面的老嫗，昨晚的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那老嫗搖頭，“誰知道啊，突然就起火了，一燒起來就是一大片，反正我們逃出來的時候，一半的房屋已經燒沒了。”

旁邊一個乾瘦的男人說道：“這又到了冬天，那些房屋雖破，至少能遮風，眼下……哎，朝廷只怕不會管我們的。”

“我們能活過今日，怕也熬不過這個冬天。”

柳雲湘默，她知道這年的冬天很冷，別說善念營了，在外面的百姓也有不少凍死的。

他們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官差找了過來。這些人倒是沒有再反抗，乖乖的列成一隊跟著走了。大抵是清楚在外面也沒有活路，倒不如回去，許朝廷還能顧念一些。

柳雲湘主僕二人從衚衕出來，街上官差很多，應該是大火已經滅了，正在抓捕這些從善念營逃出來的。

路上看見大黑，他和刑部的官差們在街上維持秩序。

柳雲湘走過去，見大黑他們抓了什麼人，正一窩蜂的圍著。

“包庇罪犯，助其逃跑，與之同罪，你懂不懂法？”大黑有些氣急敗壞。

柳雲湘繞過去，見到他訓斥的竟是小姑娘。

這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皺著眉頭，噘著嘴，明顯不服氣。柳雲湘歪頭打量，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姑娘。

而那姑娘看到她，眼睛一亮，“菩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