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曲還沒緩過來,一下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內心絞痛。

她捂著心口,痛苦地蹲下去,哭紅的眼睛,再次霧濛濛的。

一時間,孩童的低吟哭聲,就在言青忠耳邊縈繞。

他當即就有些慌亂,蹲下來,眼眸中有著難過,凝望著蹲在一起哭的一大三小。

正無措之際,看到郗銓過來,忙起身小跑過去,擔憂的視線看著還在哭泣的四人。

“大人……”

郗銓抬手,示意言青忠別說,只是目視著祝延曲四人,一字一句地吩咐著他。

“你與沈惻,把他們,帶回村裡,安置好。”

聞言,言青忠望向郗銓身後,儘管早已經見過那些粗狂的野蠻土著。

可這會兒天光大亮,他們的面容全然看進眼裡,仍駭了一跳。

面上的神情瞬間嚴肅,眼角餘光時不時去偷瞄身穿獸皮,身材高大,且病懨懨的男子女子,還有哭啼啼的嬰孩。

“是。”言青忠應下,帶著那些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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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銓走至祝延曲身旁,半蹲下來,蹙眉看她:

“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祝延曲抬眸,嚴肅地看著他:

“你們這麼多人,到了這無名之地,不覺得奇怪?”

“奇怪?”郗銓眸光微暗,音色低沉。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今有我宋國子民到此,算是避難,我倒覺得,是助我宋國子民過衣食無憂的日子。

也有姑娘,攜年幼的孩童到此。方才,安置的那二百人左右野蠻土著,雖語言交流起來困難,可也不妨礙我們往後一起生存。”

“荒唐!”祝延曲音調嗔怒。

聯想到那名為藏寶閣之物,也都荒唐。

百年之後,想必是科技發達,才擁有的,如此珍貴之物,怎能放到她這生活在農業國的孤女身上。

“荒唐與否,活著才是首要,老話講,好死不如賴活著。”

祝延曲雙目含怒,瞧見面前男子身穿破爛衣裳,卻阻擋不了的矜貴氣質。

郗銓的溫和眸光,望向三個抹眼淚的孩子。

孩子年幼,但目光堅定,都站在祝延曲的身邊。

祝延曲起身。

對方亦同時起來,溫潤眸光俯視下來。

“姑娘,在下郗銓。”

祝延曲單手抱著顧華月,一手提著揹簍的帶子,裡面的全是她們四人的乾糧及換洗衣裳。

見面前的人如此,祝延曲放緩了語氣,“祝延曲。”

見姑姑動身,祝興國的視線迅速從郗銓的面容上閃過,忙拉著周東盛的手,跟在她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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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他們都安頓好了,就在北坡。”言青忠在村口,見郗銓回來,忙到他身前。

“嗯,那祝姑娘和她的孩子,就安置在南坡,離我的住處近。”

祝延曲的眉頭一擰。

瞧著那人離開後,且走了幾步,重重地咳嗽起來。

言青忠也望向郗銓離開的背影,面色有著難過之色。

“姑娘,大人他患有喘症,這兩個月為我們尋求生存之路,喘症犯了,哎!”

言青忠見祝延曲沒回應,轉了話題:

“跟我來,南坡地勢偏高,離水源近,方便取水。”

“嗯,謝謝!”

祝延曲跟著到了南坡,一路走來,腳下的草路有清理的痕跡。

四處觀察,排列有序的簡易竹屋。

言青忠察言觀色,忙向祝延曲解釋:

“姑娘,現在村裡很冷清,等到午間,大家都回來,就不那麼冷清了。”

祝延曲回眸,神情很淡,瞧著言青忠說這句話時的心酸。

言青忠說到動容之處,還輕微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苦笑著,指著一處矮小的竹屋:

“姑娘,暫且先在這竹屋落腳。”

“謝謝!”祝延曲柔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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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延曲溫柔的目光,看著在草棚裡並排而坐的三個小孩,再次提醒:

“記住,要小心。”

三個孩子齊齊點頭,同時落下來的還有眼淚。

祝延曲伸手,輕撫著三個孩子瘦小的臉頰:

“咱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來,去不了徐州,也不能找到徐司令,咱們先委身在這。”

祝興國伸出滿是凍瘡的小手,指尖冰冷,拉著祝延曲的手指。

祝延曲看到他手上的凍瘡又嚴重了些。

“興國。”

又瞧瞧顧華月與周東盛。

“有我在,你們莫怕。”

話落,眼角餘光瞧見他們三人齊齊頷首。

祝延曲松開祝興國的手,扒開放在揹簍上的一層青灰布。

拿出裡面的炕餅,分成三份。

“興國,華月,東盛,你們先吃著。”

三個孩子伸手接過,面如土色的小臉漾開溫柔的笑顏。

祝興國見姑姑轉身,去整理揹簍,偷瞄著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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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茅草製作的擋風柵欄擋著的竹屋,外面忽地有了聲響。

祝延曲回眸,透過縫隙瞧見外面的言青忠,神色凝重。

言青忠主動開口:“姑娘,竹簍裡是一些做工粗糙的家用器皿,還有柴禾。”

言青忠又將用芭蕉葉包著的一塊十來斤左右的狼肉,擱置在竹簍上方。

“狼肉是郗大人讓我給你拿來的。”

隔著密集的茅草柵欄,言青忠見不到裡面的情形,惶恐地抿著唇,聲音壓低:

“大人說狼皮鞣製好了,再給你拿來。”

言青忠匆匆說完,就拔腿離開。

他總感覺到那滿是火藥味的火銃就在茅草柵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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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延曲等外面沒了動靜,撤開茅草柵欄,看著粗製的竹簍。

平靜中帶著警惕的目光落在了用芭蕉葉包裹著的狼肉。

肉腥味從裡面散發出來。

祝延曲想到叢林中出現了幽綠的眼睛。

及低沉的喘息,喉間發出嗚咽的狼。

狼的野性,以及要攻擊人的姿態。

想也不想就扣動了扳機,將四頭狼給打死。

怎麼也不像是經過馴服的。

祝延曲抬起指尖,輕輕地觸碰冰冷的芭蕉葉。

祝延曲用打火石生起火堆,翻開做工拙劣的小型三足陶鼎,前往溪邊的取水。

狼肉用防身用的匕首,切成小塊,放進鍋裡烹煮。

火苗的竄動,鍋裡的水沸咕咚響聲,以及祝興國用竹片撇去浮起來的血沫的場景。

祝延曲悠然地回過神,因保持一個動作時間有些久,精神緊繃,小腿也有些發麻。

祝延曲緩了緩,上前接過祝興國手上的竹片:“我來。”

祝興國點頭,退到一邊,安靜地坐著。

乖巧地看著祝延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