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婉玉的腰肢纖細,葉綰綰則略顯豐腴,何晴兒冷淡的臉上總帶著一絲倔強。

而且這種倔強,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從她的臉上散去。

哪怕是在最後分別之時也是如此。

夜色籠罩之下,岸邊已經不見了李絢的蹤影,章婉玉肅然轉身,重新進入了烏篷船內。

此刻船艙之中,已經有數人在等候,皆是一身的藍衣女冠裝束,腰挎長劍。

「見過宮主!」幾名女冠同時對著章婉玉拱手。

「徐璐,舒兒,還有宗靈,久違了。」章婉玉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三人。

徐璐,睦州淳安人,上元二年候選花魁,金河院清倌人,原天陰教婺州堂副堂主,先天真種初境修為,婺州一戰時,被南昌王俘獲。

舒兒,舒雪晴,清倌人,十六歲,章婉玉幼徒,後天練氣境,在杭州被南昌王俘虜。

宗靈,真仙道道女,先天真種境大圓滿,在杭州被南昌王俘獲。

看著宗靈散開的眉角,章婉玉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宗靈師妹,你是眾人當中實力僅次於本宮的,本宮希望你能抓緊時間,將修為提升到玄胎境,不然真仙道找上門來,本宮可保不住你。」

「宮主放心,宗靈已經察覺到壁障所在,三月之內,必能成功突破。」宗靈立刻肅然拱手。

宗靈是真仙道的道女,她失陷在杭州,奇怪的是,真仙道一直沒有派人來救。

可是如果她在饒州被人看到,本就以江右作為大本營的真仙道立刻就會找上門。

如果宗靈依舊是先天境,那麼她沒有一點自主之力,可如果她成就玄胎,那麼在真仙道中,亦可成為中堅人物,有自己的話語權,甚至可以反過來影響真仙道。

章婉玉轉身看向剛剛才突破到玄胎境的葉綰綰,低聲說道:「綰綰師妹也是一樣,你的修為還不穩固,回去之後,當以鞏固修為為先,低身潛伏,積蓄力量,等待他日。」

「喏!」

龍游縣城南門,一塊巨大的石碑巍然聳立,上面密密麻麻的刻著無數的小字,最頂端三個字清晰的寫著:「永徽律。」

看到石碑高聳,李絢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是整個婺州九縣最後一塊永徽碑,除了州城縣城都豎立碑文以外,各鄉,各處都有關於賦稅的小碑文,從而杜絕一些惡吏流痞欺壓百姓。

從東陽開始,浦江和義烏稍微花費了一點時間,但是永康,武義,磐安開始,反對的聲音就越來越大,即便是他這個婺州別駕,當朝郡王都壓不住,李絢只好開始狠下辣手。

不過這一次,李絢學聰明瞭,他不殺人,用的全都是抄家,流放一些稍次一等的手段。

這些手段雖然要等待刑部的複核,但也不過是走過過場,根本就不用過皇帝那一關。

甚至不用等到秋後,只需一個備案,甚至婺州內部就可以處理。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

有的時候,縣令手段對付這些世家豪族比刺史手段還要更加好用。

處理完龍游的事情,這一次出行總算是圓滿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突然在李絢背後響起。

熟悉的腳步聲,李絢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李竹。

「王上,聖旨抵達婺州,請王爺即刻返回婺州。」李竹停步在李絢身後,低聲稟奏。

「知道了,收拾東西立刻啟程。」李絢說完,李竹立刻快步而走。

李竹則是看向了龍游縣令狄昌,沉聲說道:「狄縣令,有聖旨到,一起到州城去迎旨吧。」

「下官遵令。」狄昌立刻心頭一喜,然後快速的跟上李絢。

很快,一行人便騎馬朝著婺州州城快奔而去,幾艘官船則是在後面緩緩的跟著。

到了州城,李絢騎馬疾奔到了的趕到了州衙,前來宣旨的是吏部的一位官員。

「……調婺州戶曹參軍韓江,任戶部戶部司員外郎;調婺州倉曹參軍李元一,任越州兵曹參軍;遷婺州較小法曹參軍杜必興,任婺州長史;遷婺州士曹參軍馮華,任婺州戶曹參軍,遷金華縣令寧義為婺州法曹參軍,授徐劍婺州兵曹參軍;調……州學教諭唐駿任金華縣令,擢東陽縣丞顧潭為東陽縣令,原東陽縣令黃晉,調睦州清溪縣令。諸人各得封賞,欽此!」

「臣等叩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李絢沉沉的拜首在地。

秦明,韓江,李元一全部都調走了,只給王方鱗留了一個王勤的功曹參軍。

馮華,寧義,徐劍是李絢的人,這就逼的杜必興和張益走到一起,還有從外州調來的兩位參軍,不過兩人現在還沒到任。

其他即便是沒有升官的人,也有散官和金銀之類的賞賜。

就比如李絢,他的正官雖然依舊是婺州別駕,但卻給了一個正四品的上輕車都尉的勳職。

其他人也大多如此,文散官,武散官,勳職,都各有升遷。

餘澤被授為婺州州學教諭,王勃為州學教授。

雖然官職不高,但卻重新踏上了正式官途。

就在這個時候,宣旨官員突然靠近李絢,低聲說道:「王爺,陛下另有密旨。」

「請上使隨我來。」李絢看了左右一眼,見諸人都沉浸在歡愉之中,然後才帶著宣旨官員到了內室,四周千牛衛嚴密守護。

宣旨官員也不多說,將一封密旨遞到了李絢的手中,然後告辭離去。

別駕官廨。

李絢走進官廨,看向看過來的明崇儼和司馬承禎,拱手說道:「二位真人,奉旨,三日後啟程,押送媱後遺體,趕赴長安。」

「三日後?」司馬承禎有些不明所以,他下意識的問道:「為何不立刻啟程?」

「因為後日是孝敬皇帝入葬之日,南昌王身為宗室,要祭奠的。」明崇儼輕聲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司馬承禎點點頭。

八月十九日,安葬孝敬皇帝李弘於恭陵。

李絢不由得想起了當任李弘挽郎的姚崇。

收拾思緒,李絢拱手道:「二位真人,若是無事,小王便先告退了。」

「南昌王請留步,貧道有事相詢?」明崇儼叫住李絢,鄭重的看著他,問道:「王爺也曾與天陰教數度交手,若是媱後真的不再回歸,從而以陽神駐世,在王爺看來,媱後之後的行止會是如何?」

李絢深吸一口氣,臉色肅穆,他認真的看向明崇儼,略作思索後,說道:「天陰教已絕,相信在秦使君的治理下,睦州當物阜民豐,小王治理睦州雖時間不長,但只要後任者不胡亂作為,婺州也必將日趨繁盛,杭州越州自不必多說,如此,吳越之地,天陰教已絕。」

明崇儼不得不贊同的點頭,皇帝派南昌王為婺州別駕,諸般手段之下,天陰教已難成大患。

「剩下諸邊,便只有歙州,只要歙州無有動亂,則東南大安,所以以天下局勢而定,媱後若是要動,怕是會在吐蕃方面做文章,甚至會牽連到突厥。」李絢可沒有忘記,突厥在武后和玄宗年間,一度都曾經是大唐的威脅,別看現在東西突厥已滅,但未來如何還很不好說。

「突厥?」明崇儼微微的低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啊,數月之前,東突厥異動,陛下調薛仁貴前往鎮壓,若是突厥再有異動,甚至和吐蕃相互勾連,一西一北,難免會精力分散。」

「那就將南昌王也調到雲朔,和薛仁貴貴作伴便是。」司馬承禎突然開口提了一句。

明崇儼立刻皺眉,抬頭一看,李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轉身看向司馬承禎,皺眉問道:「子微真人可是算到了什麼?」

司馬承禎微微搖頭,低頭去看眼前的棋盤,同時說道:「你又不是不知,皇室子弟自有龍氣護體,哪是能夠隨意窺伺的。」

「真人何必妄言,所謂的龍氣,不過是因果糾葛罷了。」明崇儼搖搖頭,言辭之中對皇室的敬畏,早已經蕩然無存。

清晨,李絢站在臥房之中,七巧,徐婉兒,胡玲兒,幫助李絢整理衣裳,一身的青衣錦袍,腰間掛一對玉珏,頭戴黑紗璞帽,腰掛八面漢劍,挺鼻朗目,英俊非常。

李絢輕聲開口:「王府規矩森嚴,母妃親臨長安主持婚事,所以這一次回去,本王只帶七巧,你們兩個就留在婺州,若是有什麼東西需要,就告知熊炎,他會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

「奴家身份卑微,自然不敢去礙王妃的眼。」徐婉兒微微福身。

「你呀!」李絢伸手捏了捏徐婉兒的鼻子,然後說道:「短則二十日,長則一月,本王就從長安回來了,到時再好好的收拾你。」ap.

「那奴家就等著王爺了!」徐婉兒臉上露出一絲媚意,眼波流轉。

「啪!」七巧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徐婉兒的屁股上,打她的一陣叫疼,這個時候,七巧才開口說道:「在婺州倒也罷了,若是在長安和彭州你還敢如此,小心你的屁股被打爛。」

徐婉兒嘟了嘟嘴,然後看向李絢:「王爺!」

「巧兒說話沒錯,母妃內院管理十分嚴格,以後你要是到了母妃面前,千萬記得要乖巧,否則真出了事,便是本王也救你不得。」李絢的神色肅然起來。

「是!」徐婉兒有些委屈的低下頭。

李絢輕輕一笑,然後大踏步朝前走去,門外,熊炎已經在等候了。

「昨晚和你說的都記住了?」李絢側頭看向熊炎。

熊炎立刻點頭,說道:「王爺放心,婺州之事,屬下一定會死死盯著的。」

「嗯,記得九月初九那日,倒杯酒,自己多喝幾杯。」

「多謝王爺賞賜。」

婺州碼頭之上,三艘巨大的官船停靠在岸邊。

李絢對著王方鱗,還有眾多婺州同僚微微躬身,然後轉身直接上了大船。

該交代的,他早就已經全部交代完畢。

如今就看看重回之時,婺州會變成什麼樣子。

王方鱗站在碼頭上,看著遠處的帆影遠去,輕聲念道:「起青苹之微末兮,化狂飆以騁太宇;斥蜚語流言而自立兮,劈江山社稷以新章;惟天地之無窮兮,頌宏恩之不絕;盡吐哺握髮之苦心兮,疇亙古孰可以比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