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六郎是定州義豐人,雖同是顯慶四年的進士,但他出名卻非賴文采,而是長相,年近三旬的人,長相卻頗類弱冠少年,俊美無比,令人嘖嘖稱奇,亦有些好笑。」蔣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低頭自笑了起來。

「年近三旬,張六郎那時便已經年近三旬了?」李絢一時間有些感到好奇。

在他的印象中,張昌宗張易之兄弟,是天后武曌年老之時的玩寵,年紀不說是二十出頭,但只要不應超過而立。

然而現在真實情況卻實在震驚了他,張昌宗在十六年前,就已經年輕三旬了,現在豈不是年近五旬了。

「張六郎是貞觀五年生人,顯慶四年二十八歲,十六年過去了,現在應有四十四歲。」蔣偕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隨後感嘆道:「如果不是那副長相,張六郎就算得中進士,也難留於弘文館。」

「怎麼張六郎文采不堪嗎?」李絢有些不解,能夠考中進士之人,文采再怎樣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不,張六郎文筆辭藻華麗,對仗工整,才藻文新,天格贍麗,亦是一絕,與其族兄昌齡俱為一時之選,其兄昌齡更於貞觀二十年就中的進士第一。」蔣偕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看著無比震驚的眾人。

「進士第一,先帝在時,似乎並無殿試,進士第一,也就是狀元。」李絢臉上無比驚訝,但隨即問道:「為何其兄昌齡於貞觀二十年便已是進士,齊名的張六郎顯慶四年才的中舉?」

「因為他們的文采雖辭藻非凡,但空洞無物,其時,考功員外郎王師旦上奏先帝,曰其華而少實,其文浮靡,非令器也,用之則後生勸慕,亂陛下風雅,然昌齡已定進士,不好更改,但昌宗等人便在無中舉之機,後聖人即位之處,遵循先帝之志,昌宗雖數度春闈,但始終無法得中,直到顯慶四年……」

說到這裡,蔣偕悄悄的閉上了嘴,但在場眾人都知他話中之意,便無再問。

顯慶四年,長孫無忌、褚遂良一黨被紛紛罷黜,長孫無忌更是死於流放路上。

李治初掌大權,立志清掃弊革,這才有了大唐天下第一次殿試,張昌宗才得以倖進。

「故而其雖是宰相侄孫,但如今也只是一任富平縣令。」李絢點點頭,他現在終於明白原因了。

大唐立國之處,文風多承襲前隋,浮豔柔麗,綺錯婉媚,然而宰相魏徵,房玄齡等人,力求擺脫前隋詩風,突破宮體詩格,進行革新,同時對舊式文人在官場上頗多打壓,才逐漸的有了如今的文體變革。

這其中最出名的,還是以楊炯,王勃,盧照鄰,駱賓王等初唐四傑為首的一批文人。

他們的詩風從從宮廷格調走向市井民間,從臺閣移至江山塞漠,也才有了後來的盛世大唐的璀璨明珠。….

「也不只如此。」蔣偕目光落在了楊文,程行謀,許且三人身上,意有所指的言道:「張六郎雖有文采,但進士之位還是可得的,但宦海沉浮,看的並非自身才華……張六郎雖是宰相侄孫,但卻是庶出,其兄五郎易之尚可以門蔭入仕,彼等便需自己奮力,可惜其處政平凡,無有出彩之處,一任縣令便是其官途終點。」

張昌宗雖然和族兄張昌齡齊名,但其族兄尤能被授考功員外郎,太宗崑山道記室,襄州司戶,乃至北門修撰,然其在中進士之後,便已耗盡了族中支援,畢竟宰相張行成已經離世二十多年了。

聽著蔣偕在前面講訴朝堂秘聞,李絢則內心思索,張昌宗如今已經四十四歲,而其兄張易之年紀更長,然而就是他們,在十餘年後,成了武后的私寵,那時候,怕不得有六十上下。

即便張昌宗的容顏如同蔣偕形容的那般貌美,那般保養如少年一般,但真實的年齡終究是騙不了人的,所以張昌宗張

易之兄弟能成為天后武曌的近臣,絕非那樣簡單。

成者王侯敗者寇,風流總被雨打去。

最終書寫史書的絕不會是失敗者,張昌宗張易之或許真有特殊之能,但也終究被風雨打去。

李絢眉頭微抬,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可操作的空間呢。

張昌宗張易之即便是有些能力,但也絕對不會是正途,但他們能得武后寵信,絕對有過人之處。

天皇李治的身體最多隻能熬幾年,一旦李治病逝,武則天很快就會舉起對李唐皇室的屠刀。

其中她手下最鋒利的刀就是來俊臣,周興一些人,若是能讓張氏兄弟和來俊臣,周興這些人提前反目,不失為一記良策,但看如何操作。

……

「出身也好,機運也罷,人若有足夠的能力,終究會如錐立囊中一樣,左相不就是如此嗎?」

吳筠一句話將之前蔣偕說的那麼多一筆帶過,然後看向坐在左側的三位學子,溫和的言道:「如今這裡有吏部尚書家的公子,有禮部主客郎中,還有南昌郡王,以及神秀大師的兩位高徒,三位若是志在仕途,眼下可是大好時機呀。」

楊文,程行謀,許且三人同時眼前一亮,然而楊文只是非常客氣的拱手,程行謀淡定從容的施禮,只有許且雖然眼熱,但也只是隨同其他二人,一樣恭敬的施禮。

楊文有家世,程行謀有閱歷,許且有自信,三人都非俗流。

李絢抬頭看了一眼窗角的影子,嘴角升起一絲淡笑。

這是要展示能力啊。

有人還是不甘,這才擺弄手段。

想到這裡,李絢率先開口:「如今大唐盛世,人各有所願,各有所向,三位不如就自己的志向吟詩一首,以表心願。」

吳筠原本想要說什麼,但這個時候,也沒再開口,而是笑呵呵的看著三人。….

一時之間,在場的普寂禪師,義福和尚,還有蔣偕,李思衝,同時看向楊文,程行謀,許且。

大唐科舉,才華只是根本,家世,名望才是進身之階,故而在歷年春闈之前,考生都會參加各種詩會,搏的聲望,同時也會向名人,王公,***家中行卷,希冀能遇到賞識自己的伯樂。

有才華之人可中進士,但進士的名次,除非你有驚人之才,否則只能看你當時的名望。

若有驚世之才,自然另當別論。

「那就在下先來吧。」楊文率先站了起來。

李絢認真的看向楊文,楊文雖然心智不強,但他願意離開弘農老家,來長安苦讀,其他不論,這份心思絕對難得。

略作思躊,楊文開口道:「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一舉登科目,文章教爾曹;玉殿傳金榜,君恩賜狀頭;英雄三百輩,附我步瀛洲。」

「志氣豪放,難得,難得。」李絢認真的點頭,出身世家的楊文自小家族薰陶,眼睛死死的盯著公卿之位。

「多謝王爺。」楊文淡定的笑笑,以他的家世,並不需要太過看重李絢這個當朝郡王。

「請坐!」李絢無所謂的點點頭,弘農楊氏這些年雖然沒落,但嫡系子弟,還是傲視公卿的。

李絢的目光落在了程行謀的身上。

程行謀沉穩的站了起來,對著李絢,蔣偕,李思衝一拱手,然後開口低吟:「洛陽遊冶子,柳色浸衣綠;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禹門三級浪,平地一聲雷,慷慨丈夫志,生死忠孝回。」

「呼!」李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認真的點頭:「公子文采激昂,若無意外,本科當有公子之名。」

李絢看向了一旁的蔣偕,蔣偕微微點頭,而李思衝則依舊在唸叨:「慷慨丈夫志,生死忠

孝回……」

「程生請坐,許公子,如何?」李絢的目光落在了許且的身上。

許且是三人之中來歷最低的,但他能坐在這裡,足見個人之能,李絢希望能看到一些奇蹟。

許且站了起來,神色之間露出了憧憬之色:「書窗應自爽,燈火夜偏長;螢窗新脫跡,才高壓俊英。宮殿召繞聳,街衢競物華;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

太清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