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正偷偷觀察張郃。

張郃因曾是韓馥舊部的緣故,所以現在只是個校尉,尚未因攻破公孫瓚升遷官職,相比之下,比高覽還透明。

所以袁熙要人的時候,袁紹很痛快就答應了。

張郃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眼中神色頗為凌厲,身體在馬上坐得筆直。

“儁乂兄。”袁熙徒然開口。

張郃一聽,連忙側身抱拳道:“不敢,公子叫我張郃即可。”

“好的,儁乂兄。”

張郃無語,隨你怎麼叫吧。

“儁乂兄,成婚了嗎?夫人是冀州的嗎?”

張郃一怔,不由自主道:“末將已經成婚了,夫人乃是冀州李氏,家族不顯。”

袁熙鬆了口氣,還好不是甄家的,不然他真要頭疼了。

張郃警覺起來。

袁二公子問這個做什麼?

莫不是特殊癖好?

得讓夫人離他遠點!

其實袁熙也在頭痛,怎麼應付張郃高覽這兩個官渡之戰的最大變數。

算算時間,順利的的話,高覽已經被麴義說動,一起去泰山郡了。

之前袁熙用隱虎的身份,經由張邈給徐州的劉備寫了封信,想著即使自己無法說動袁紹帶兵去泰山郡,也能讓劉備去補上這個空。

要是劉備能陰差陽錯救下曹嵩,徐州之困說不定也能緩解一些,總比曹嵩死了的強。

如今自己順利要到了兵,那就要做好多種打算了。

最好的情況,是自己順利救出曹嵩離開,中間不發生任何衝突。

最壞的情況,在曹嵩被扣押的地方,自己可能會和張闓曹操劉備的兵馬同時遇到,到時候局面可能會失控。

為了以防萬一,前些日他得知高覽夫人是甄榮的時候,就立刻派人知會城外待命的麴義,讓他立刻去幽冀交界的某處村子的地窖中,把高覽提出來。

袁熙慶幸當時一念之差沒把高覽殺了,不然事情麻煩就大了。

不過經此一事,不管自己和高覽的賭局結局如何,麴義都不適合出現在鄴城了,萬一高覽食言了呢?

想到麴義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只能呆在幽州,袁熙不禁心中大罵始作俑者的袁尚,這人也太狗了!

張郃見袁熙不說話,有些心虛,開口道:“公子,我們往泰山郡去,有無確切地點?”

袁熙反應過來,開口道:“大致位置,應該是華縣和費縣之間。”

張郃聽了說道,“有訊息傳回,曹操軍近日剛打下費縣,還屠了城,我們去的話,會不會已經晚了?”

袁熙暗歎,我也不知道啊。

我又不是真的有觀星之術,只能靠大致的歷史走向去猜,再說就是猜準了,也不見得如願能把人救出來。

袁尚那套連環計謀讓袁熙認識到,這個亂世中,沒有哪個人是簡單的,自己要做的,只能是盡力而為。

袁熙雖如此想,表面上卻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說道:“我收到的訊息,應該很準。”

“曹操應該尚未發現曹嵩的下落,他們打下費縣後,應該會先往即墨方向打,那邊地處青州北海國,應該可能會正好錯過曹嵩位置。”

袁熙說的話,都是基於後世歷史走向說的,他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現在泰山郡什麼情況,他是真的不知道。

張郃驚了,袁二公子這什麼情況,信口胡說?

曹操軍怎麼會無緣無故先去打青州?

他低頭沉思,這是袁二公子試探我,還是考校我?

突然他身體一震,抬起頭來,失聲道:“公子厲害!”

“郃愚鈍,這才想通其中關節!”

袁熙一愣,什麼關節?

張郃讚歎道:“公子厲害,去年曹操攻打徐州,連下十餘城,回來的時候經過費縣華縣任城,皆已屠略過一遍了。”

“曹操回到兗州後,這幾城又重新被陶謙派人佔據,回遷了部分人口。”

“今曹操再次發兵,離上次不到一年,這費縣華縣剛剛恢復些生氣,但還是很窮困,肯定比不上沒經過戰亂的即墨富庶。”

“屠城是讓兵士搶掠糧食財物,提振士氣,相比之下,擁有更多人口財貨,尚未被屠的即墨,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公子高明!”

袁熙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

我都沒想到!

你都會搶答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張郃說的還真有道理!

不然曹操無緣無故去惹田楷做什麼?

還真是…..雁過拔毛啊。

他當即笑道:“儁乂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既然如此,咱們全力行軍,五日內便可到達!”

張郃聽了,也點頭道:“好,既然公子有命,郃定能趕到!”

換做平時,張郃是斷然不會說這句話的,魏郡和泰山郡離著好幾百裡地,急行軍五天,兵士跑死了也無法趕到。

彼時兵士穿的都是草鞋,連日趕路,就是能趕到,腳也廢了,還打什麼仗?

然而袁熙來找張郃點兵的時候,額外要了幾百匹騾子和驢車。

當時張郃有些不解,五百軍士,帶上一百車輜重差不多就夠了,多的二百頭騾子是幹啥的?

直到袁熙讓兵士坐上騾車,張郃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拉人的!

他心中暗暗叫妙,雖然這樣一來,要多拉幾十車的草料糧食,但無疑行軍速度快了很多。

不過也只有主公的兒子,出門帶兵士打仗,才會這麼奢侈吧。

區區一個前黃巾部將張闓,帶著幾百近乎流寇的隊伍,用得著五百精兵?

彼時的張郃,顯然並未意識到這次泰山郡之行會遇到誰,以及局面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不過張郃重新審視起袁熙來。

主公的兒子,果然都不一般!

大公子三公子就不說了,二公子獨守孤城三年,看其在馬上的動作,絕對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手了。

就是可惜了,二公子做事太絕,聽說高覽被其殺死,只怕沒有武將敢依附他了。

袁熙倒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讓張郃腦補這麼多,他抬起頭來,看著還在下著細雨的天空,心道此行是在泰山郡撲個空,還是會遇到什麼事情呢?

冀州山路上,麴義帶著數十鐵騎疾馳,對身邊的高覽大笑道:“高覽!”

“沒想到老子還能活著上陣吧!”

“現在老子是打一場賺一場,值了!”

高覽沉默不語。

叫喚啥,我和你不一樣,我有夫人的!

徐州境內,張飛對兵士高叫著:“再跑快點!跑這麼慢,要吃鞭子嗎?”

關羽見狀說道:“兵士已經疲累,可稍作休息。”

張飛哼了一聲。

即墨城下,曹仁和于禁指揮兵士負土攻城,城上城下不時發出慘叫。

僥倖逃出費縣的孩子,光著腳在泥濘的山林裡奔跑,奔向那未知的遠方。

漢末的風雲,身份高低不同人們的悲歡,掙扎與求生的混沌,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匯聚湧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