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的秋天來到了。

時間才過去了半年,但對很多人來說,感覺就像過去了很多年一樣,因為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去年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以曹操奉迎天子,袁紹去世,呂布戰死等一連串的震動天下的大事為串聯,讓天下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人以為,來年可能一眾諸侯會因為洗牌的局勢而會選擇暫時觀望,養精蓄銳以待時機到來。

然而這種期望很快便被一連串的大戰打破,其開端便是袁熙南下突襲。

袁熙先在雒陽擊潰袁術,後在南陽擊敗曹操,再於巢湖擊敗江東水軍,然後一刻也不得閒的北上青州攻擊袁譚,最後和曹軍決戰。

短短半年多時間,打了五場大戰,雖然不是說前無古人,但如此密集的決戰,確實是史上少有。

讓人驚訝的是,這五場大戰,除了最後一場對曹操優勢並不明顯外,其他四場都是大勝。

更讓人驚訝的是,袁熙在這一連串大戰裡面所展現出來的底蘊。

按道理每一場大戰的花費和損失,換做別人都要休養生息許久,但袁熙卻是一場接著一場,彷彿不知道疲倦一般,讓其他人明白,袁熙先前肯定是在藏拙,才能暗暗積累出發動這數次大戰的資本。

其蓄養精兵的做法,也讓很多諸侯開始思索兵力並不越多越好的現實,開始有目的地去模仿。

曹操前幾年順風順水,幾乎是戰無不勝,但僅此和袁熙兩戰的頹勢,讓其他人看到了,曹操也存在著諸多問題,其屯田的做法並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藥,透支潛力的惡果,今後會逐漸顯現。

這一連串的大戰意義極其深遠,天下的勢力重新洗牌,隨著袁譚袁尚的死亡,袁熙一躍成為袁氏的主心骨,也成為了繼曹操和江東之外的第三大勢力。

之所以袁熙被天下很多人排在了第三,位於江東之後,是因為袁熙如今地盤不穩,其佔據的青州已經被兵災禍害數次,數年內很難恢復過來,其江淮地區處在曹操江東包夾之下,而幽州嚴格來說,也只佔據了一半。

外人看來,袁熙這次最大的收穫,還是青州和這次佔下的冀州三郡,地盤幾乎膨脹了一倍大,而曹操雖然兩度被擊敗,但在很多人眼裡,其實是最大的贏家。

這是因為曹操佔據了最為緊要的鄴城,得到了大半個冀州,袁氏三子只餘袁熙,加上曹操挾持了天子,現在的天下,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和曹操對抗。

而且袁熙最後一戰的乏力表現,也讓人看到了其也是用光了所有積蓄,接下來將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會進行休養生息。

但誰也不知道袁熙還有沒有留著底牌,所以曹操一時間去惹袁熙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不代表他不會去打其他人。

而首當其衝的,還是荊州。

張繡最近很是煩心,他連續發信給劉表和劉備,讓其援助兵士糧草,同時密切注意許昌方向的曹軍動向。

即使是他也知道這對曹操來說,絕對是個大好機會,聽說袁熙染疫病倒,吉凶難測,曹操即使不去打袁熙,也會趁這個機會打自己的!

畢竟張繡看來,曹操對於荊州的渴望,甚至比江東還要高得多!

在這種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張繡度日如年地過著每一天,然而冀州大戰過去後一個月了,據說曹操返回許昌後,便沒了動靜,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張繡無奈,也只得一邊練兵,一邊秋收,等著不知道那一天竄出來的曹軍。

他卻是不知道,其實曹操也病倒了。

前番袁熙染病時,曹操還頗有些幸災樂禍,但輪到他自己時,表現更加不堪。

這病情來的如此之快,病情如此之重,以至於屬下們甚至已經想準備後事,同時扶植繼承人了。

當然,這繼承人不一定是曹丕,甚至不一定是曹家人,為此曹操掾屬們很是勾心鬥角了一番,讓剛來的許攸感受到了和年前鄴城相似的溫暖氣氛。

不過曹操最火還是扛了過來,正在漸漸恢復中,醫士們猜測,曹操之所以染病,一是因為多年征戰導致的操勞,另外一個便是心情不佳,因為其雖然得到了鄴城,但其心裡是相當沉鬱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曹昂的死。

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相當不易,曹昂更是這一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雖然曹操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只有身為近衛的許褚知道,曹操獨自一人時,常常會默默流淚。

加上丁夫人和曹操決裂後,便帶著曹晴回了豫州的譙縣老家,那地方離著兇虎地盤不遠,許褚也能看的出來,曹操其實還是頗為擔心丁夫人的安全的。

而且最後袁熙還辦了一件讓曹操頗為噁心的事情。

冀州在鄴城突圍的時候,還帶著一個關押很久的人質。

曹嵩。

誰都沒有想到這幾年曹嵩竟然在鄴城活了下來,其被綁著隨袁尚突圍,也許袁尚是想關鍵時刻拿其和曹操談條件,只可惜袁尚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便傷病發作身亡了。

袁熙接手袁尚部屬的時候,還沒決定如何處置曹嵩,但後來聽到袁譚死前願望是將女兒要回來後,沒有和曹操先打招呼談判,而是選擇直接派人將曹嵩給曹操送了過去,說了自己的條件。

曹操看著自己送出去的爹,被袁熙敲鑼打鼓,堂而皇之在大庭廣眾之下送了回來,心裡和吃了屎一樣彆扭,偏偏他還得笑臉相迎,畢竟孝道這東西,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聽了那明顯是死士的袁熙信使說完要求,一副你殺了我也無所謂的樣子,曹操捏著鼻子,當即答應將尚未過門的袁譚女兒和袁譚屍身送回,反正袁譚已死,其女兒已經沒用了。

但袁譚屍首和孤女,換自己巴不得趕快掛掉的爹,也不知道這買賣到底是虧了還時賺了。

許褚向曹操表忠發誓,要將袁熙大卸八塊給曹操報仇,曹操卻是淡淡道:“成王敗寇,手段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要學會尊重對手,才能全力以赴。”

“兇虎也教會了我不少東西,雖然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也不得不承認,沒有他的壓力,我也不會如此快走到今天這一步。”

“對付他不能急,需要溫火慢燉,如今天子在我手中,他底盤不如我大,手下不如我團結,也沒有天子名分,他敗在我手中,是遲早的事情。”

許褚聽了,心悅誠服道:“明公慧眼如炬,必能平定天下!”

曹操微微點頭,心道要真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自己心裡也沒底啊。

他又想起了戰死的曹昂,悔恨感充斥了他的心頭,要是自己當初沒有那麼得意忘形就好了!

曹操的病倒,對於荊州南陽的謀劃暫且了停下來,直到曹操病情稍有好轉,便立刻派人找手下謀士送信,口信說道:“入冬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打一次南陽。”

“及時這一次不克,來年春天也要再次用兵,不然等兇虎介入變麻煩了。”

“你你們回去商量出兵方案,儘早拿給我。”

曹操一眾謀士聽了,徹夜長談,而這次加入的人,卻比先前多了不少。

謀主自然是荀彧,只有他能有威望壓服眾人,但他坐在上首放眼望去,確實感覺頗為古怪,因為下首的人,除了先前的熟悉的面孔,有荀攸陳群程昱等人外,還加入了幾個或生或熟的面孔。

其中最大的一個群體,便是袁紹那邊投過來的荀諶許攸辛毗等人。

看到荀諶,荀彧心裡就怪怪的,不過這幾次議事,荀諶幾乎都沒有說話,倒是省了荀彧不好功夫。

辛毗也頗為低調,但剩下的許攸就不同了,也不知道其是性格如此,還是冀州帶來的習慣,常常會唱反調,讓整個議事過程常常超時。

另外一個群體,就是先前在劉協手下為官,現在明裡投奔到曹操這邊的大臣。

這些人裡面,隱隱以董昭為首,聽說其頗得曹操器重。

以荀彧的地位,尚且都不知道董昭做了什麼,會被曹操賞識,但他聽說鍾繇丁儀曾懷疑過其是兇虎內線,董昭還差點因此下獄。

但其應該是洗清了嫌疑,得到了曹操的賞識,荀彧心裡暗罵,這十有八九是洩露了天子機密之事,甚至和衣帶詔有關!

想到這裡,荀彧更加鄙視董昭了,而且董昭這人的主意也常常和眾人不同,偏偏還能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他和許攸等刺頭的努力下,議事決斷的時間比先前延長了數倍不止。

荀彧心裡頗為不爽,先前曹操議事,都是隨便找荀彧或者荀攸過來問上幾句,就把事情定了,偏偏現在眾人互相推諉的風範,倒是和傳聞中冀州八大謀士扯皮的模樣相似!

就在荀彧焦頭爛額的應對這個難題的時候,正在海西養病地袁熙,也有自己的一番景象。

先前他病情不見好轉時,華佗終於從江東返回,參照江東疫病的治療方法,經過一系列手段,袁熙終於是擺脫了疫病困擾,一天天好了起來。

此時他正處於一年之中少有的清閒之中,其麾下大部分謀士武將,都被袁熙派到了各地。

如今在海西陪他的,除了同樣在養病的太史慈和一直跟著的呂玲綺外,便是糜貞和杜夫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