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軍營裡,袁耀拿著密信,笑道:“這魏續倒是個識時務的。”

“今日為了配合他作戲,頗死了些人,不過倒是值得。”

“只要賺開城門,裡面城內數千軍士,就是我們的了,算起來還是賺了!”

張勳橋蕤對視一眼,心道白天攻城死傷兩千多人,也不算少了,雖然傷者居多,但多半這些傷者,是活不下來的。

不論是金汁燙傷,還是擂木砸斷肢體,傷及內臟,基本上都是自生自滅,大概半個月之後,便會陸陸續續死掉,即使活下來,也上不了戰場了。

此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像袁熙專門配備相當數目戰場醫士的奢侈行為,在諸侯中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頗為少見。

這也是袁熙士兵士氣高昂的原因,後勤能夠得到保障,負傷後能夠提高活下來的機率,兵士會齊心用命,少有後顧之憂。

當然,從草藥到醫療用品,額外花費不少便是了。

這些做法其實雖然並不超前於時代,別的諸侯肯定也想得到,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錢字。

袁熙走精兵路線,也是經過充分考慮的,他不是拉不起數萬人的隊伍,幽州有的是人,而是沒有必要。

這些兵確實能平推不少小城,但窮兵黷武帶來的的負面影響很多,比如會龐大數量的兵士會掏空領地內的糧食儲備,百姓食不果腹,耕種收成收到影響,從而波及到兵士戰力,越窮越容易打敗仗,越打敗仗越窮,從而陷入惡性迴圈。

袁術這次發動的幾萬大軍,便是如此。

其主要目的是為袁耀賺取軍功造勢,至於如此勞師遠征,徵發了多少兵士民夫,運送了少糧食,對袁術來說,不過是幾萬頭豬罷了。

袁耀此時心中極為高興,自己第一次出兵,便如此順利!

一日破城,擊敗的還是溫侯軍隊,這一戰之後,自己也會如那兇虎一般,揚名天下吧?

想到今日城頭兇虎那可惡的樣子,袁耀就恨得咬牙切齒,大家年齡相差不大,兇虎這兩年卻是聲名漸響,就是袁術手下的掾屬將領,談到兇虎時,言語中也多有感嘆,面上多帶欽畏之色。

畢竟其曾經擊敗的人,都是天下有名的猛將霸主,絕非一般人所能所到。

不過此人也蹦躂不了多久了,魏續肯定會將那袁熙活捉,然後開啟城門迎接自己入城,到時候最忌對那兇虎要殺要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看到袁耀喜滋滋的樣子,橋蕤忍不住道:“公子,還是小心為上,萬一對面是詐降呢?”

“末將還望公子三思,免得中的對方計策。”

袁耀聽了,有些不高興道:“橋公還是多慮了。”

“今日魏續讓最精銳的陷陣營出來送死,若不是他為了表現誠意,何有此舉?”

“而且他被我大軍圍城,哪來的膽子敢騙我?”

“他要是騙了我,不怕我破城後把他們都殺了?”

“還是因為橋公怕了,不敢入城接應?”

“那我換張勳去好了!”

橋蕤聽了,冷汗涔涔而下,連忙道:“末將絕無此意,請公子明鑑。”

張勳見了,出聲道:“橋公夫人早喪,還有幼子需要撫養,還是讓我去吧。”

袁耀聽了,更加不高興了,冷笑道:“你們兩個倒是講義氣,我倒是知道,你們最為尊崇的,是那孫策吧!”

“尤其是橋公,常常在人前人後誇讚那江東猛虎吧?”袁耀說道猛虎兩字時,臉色更不是快,一個兩個都叫虎!

“是不是在橋公心裡,那孫策比阿父還要厲害啊?”

兩人聽了,連忙跪下道:“末將對使君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橋蕤叩頭道:“末將願為公子前驅,往公子成全!”

袁耀見了,面帶滿意之色,哈哈笑了起來,心道自己阿父就要稱帝了,這些人還是這麼不識時務,非要狠狠敲打一下才行!

他上前扶起兩人,說道:“既然都是一場誤會,那一切都過去了,從此之後,我們主從戮力同心,奪取天下!”

他說的豪氣干雲,張勳橋蕤臉上陪著笑,心裡卻是嘆息連連。

袁耀這種表演太過拙劣,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本來確實是作為主公常用的權術,但袁耀用力太過,先前的敲打顯得太像威脅,後面的安撫卻是虛無縹緲,跟白說一樣。

橋蕤心裡升起一個念頭,袁術父子,比孫策差的遠了!

且不說孫策確實對很多士族不好,但其富有人格魅力,待人誠心,這不是簡單模仿就學得來的。

袁耀卻是渾然不覺,拉著兩人的手噓寒問暖,讓張勳橋蕤兩人神色越發尷尬。

忽然有兵士快步跑了進來,託著一卷帛書,說道:“城內有箭射出,上面綁有密信!”

袁耀聽了,連忙接過兵士手中帛書,展開仔細觀看,隨即大喜過望,叫道:“事情成了!”

他將帛書丟給張勳橋蕤兩人,兩人忙接過看了,見信中言說已經事成,兇虎已經被抓起來了!

目前城門已經被暫時控制,但陳宮高順似乎有所警覺,正在聚集兵士重新奪回城門。

眼下魏續帶領兵士在城門抵擋,希望袁耀軍儘快入城接應,協助擊敗陳宮高順,如果袁耀軍接到密信,請於城外起火為號,魏續會立刻開啟城門!

袁耀喜溢於表,說道:“此是大好機會!”

“盡起兵馬,橋將軍為前鋒,帶五千兵入城,張將軍帶五千兵守住城門,防止敵人逃跑,我在中軍策應兩位!”

張勳橋蕤聽了,連忙拱手領命。

不多時,袁耀大軍趁夜逼近懷城城門,就聽門後廝殺聲不絕於耳,兵器交擊如密集的雨聲一般。

橋蕤喝道:“點火!”

三千士兵齊刷刷點燃手中火把,將幾十輛輜重車上的稻草木柴堆到一起,潑上桐油點燃,七八丈高的火焰瞬間竄起。

火焰一下子照亮了城下城頭,城下眾人卻聽到城頭上有叫罵之聲,定睛一看,城牆上有個人被五花大綁,吊在城牆外面,正在破口大罵。

橋蕤定睛一看,這不是白天城頭上的兇虎嗎?

見到此人,他心情也是頗為複雜,沒想到此子聲名赫赫,連自己都被其擒下,沒想到今日卻被人所稱,失陷於叛將之手。

想到當初對方放自己回來,雖然未必安著好心,但自己總歸欠著一份人情,但袁耀對此人恨之入骨,欲殺之而後快,看樣子自己是沒法還這份情了。

城門緩緩開啟,橋蕤眼見門口兩方拼殺在一起,混亂非常,一時間還是有所猶豫,總覺哪裡不太對頭。

打探訊息計程車兵向袁耀說了城頭城內的情況,袁耀興奮異常,大喝道:“讓橋蕤速速入城!”

橋蕤聽到命令後,大喝一聲,“跟我衝入城去,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他把手一招,縱馬當先向城內衝去,身後兵士如潮水般湧入。

橋蕤衝到城門前,不行自覺抬頭看了眼吊在上方的袁熙,稍一遲疑,便縱馬衝入。

城內正在混戰的兵士明顯分為兩夥,一夥見橋蕤帶人衝入,馬上掉頭四散逃走。

另外一夥見了橋蕤大軍,連忙揮手招呼,自動讓在城門兩邊,放其進去。

橋蕤騎馬一衝而入,指揮手下追趕逃散的兵士,不知不覺已經衝入場內長街,四處都是黑漆漆的,先前逃跑的兵士卻是蹤影不見。

他撥轉馬頭,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覺。

怎麼這麼安靜?

打入城中時,絕對不可能沒有聲音,要說百姓害怕不敢發聲倒是有可能,但貓狗雞鴨呢?

下一刻,一聲號響,兩邊屋內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雨!

橋蕤第一時間翻身下馬閃避,胯下坐騎被射成了刺蝟,身後兵士紛紛慘叫倒地。

橋蕤立刻醒悟,中計了!

他大喝一聲:“退出城外!”

此時四面八方卻湧出了密密麻麻的兵士,橋蕤見狀,拔出環首刀,喝道:“跟我衝!”

他帶著兵士返身退回,和先前進來的兵士撞在一起,登時亂成一團,但橋蕤卻是顧不得了,如今之計,是要先退出城去!

他被兵士圍在中央,拼命推開慌亂兵士,往城門跑去,卻見數百甲冑閃著寒光的兵士,列陣整整齊齊擋在前面。

為首一員大將舉起環首刀,指著橋蕤說道:“陷陣營高順。”

“放下兵器,饒汝不殺!”

橋蕤聽到高順名字,心中一沉,又見身後城門城門復又關閉,知道不擊敗眼前的陷陣營,自己是別想出去了!

他一舉長刀,大吼道:“殺出去!”

城外張勳見城門關閉,便知道壞事了,他喝令兵士上前衝擊城門,城頭上卻是發一聲喊,密密麻麻的兵士冒出頭來,擂木箭矢如雨點般砸下。

張勳軍沒有攻城器械防護,登時死傷慘重,他咬著牙喝令兵士頂上,因為他知道,要不打破城門,裡面的橋蕤就完了!

袁熙在城頭上,見對方如此不要命地攻打城門,也是頗為意外,他知道城內兵士不多,要是袁術軍不要命地填人,城門還真有可能擋不住!

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命人去割了個死去的敵兵頭顱,用長杆挑在城頭上,再讓軍士大呼道:“敵將死了!敵將死了!”

城下張勳一見,登時心內惶惶,他看那人頭披散著頭髮,夜裡又哪裡看得清?

袁耀卻是聽到了喊聲,他見城下死傷甚重,想著城內算是完了,再要把城外的葬送了,如何以去面對阿父?

他此時也是慌了,連忙命人鳴金收兵,張勳聽了,長嘆一聲,引兵退去。

他騎在馬上,回頭望向城頭,正好看打了兇虎探出頭來,露出了那張極為可惡的臉,正在向自己揮手。

張勳心下憋悶,不管城內橋蕤是死是活,但貌似是第二次折在這袁熙手中了吧?

要是說第一次還不知道兇虎虛實的話,這第二次,純粹就是被逼著踏入陷阱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