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袁熙的話,諸葛亮思考一會,才出聲道:“要防止其走投無路,發生最壞的情況。”

袁熙自然知道諸葛亮指的是什麼,自然是袁譚拉著全青州陪葬,便回道:“正是因為害怕發生的最壞的情況,所以我們才用了這種幾乎從未記載於兵書的戰法。”

諸葛點頭道:“確實,在一州一郡之地發動大戰,卻找不到對方主力,亮之前也聞所未聞,”

“單純用馬匹和戰船的高機動力,配合比對面快的多的傳信能力,來騷擾對方,規避正面交戰,這種想法給了亮極大的啟發。”

“若能借此徹底將青州軍士氣打擊到低谷,然後伺機致命一擊,只怕這場大戰,之後也能被記載在兵書上吧。”

袁熙深有同感,諸葛亮的預感很是正確,他這靈感來源於後世的游擊戰,雖然條件極為苛刻,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其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形成資訊差。

只要掌握對方的動向,隱蔽自身的動向,輔助以機動能力,便能夠在戰場上先行一步,拿到壓制對方的資訊優勢。

而現在的袁熙,憑藉自己的情報網和機動能力,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基於當地的百姓民心的資訊蒐集能力。

在袁譚的倒行逆施下,百姓自發將青州軍的情報透露給袁熙軍,同時卻對青州軍隱瞞袁熙軍的動向。

加上先前袁譚誤判袁熙會進行大城的據點爭奪戰,導致其兵士主力都方在城池裡面防守,只派少數探子出城蒐集敵情,這怎麼和大部分潛伏在村鎮裡面的袁熙軍相比?

此消彼長,袁譚等於是在蒙上眼睛打仗,胡亂揮舞出棒子除非湊巧,不然休想碰到袁熙的一絲衣角。

袁熙出聲道:“眼下他已經很難具備發動舉州之戰的能力,這都是先前我們用數百場騷擾和迎擊戰一點點奠定的勝勢。”

“但歸根結底,他的兵士不會憑空消失,在他即將斷糧時,便是孤注一擲的時候。”

諸葛亮點頭道:“沒錯,這一戰不可避免,但提前將其可選擇的手段限制的話,其最後也是困回天乏術。”

“但亮不放心的是,如果曹操能看清此點,其必定不會坐視不理,冀州和徐州,他至少會選擇一面下手。”

袁熙頭痛道:“我倒是已經給袁尚寫信提醒了,但是很難猜出曹操要做什麼,這點上是頗為被動的。”

“為了反制,我已經坐鎮壽春的劉曄發兵,度過淮水攻取豫州北岸曹操地盤,以為牽制,希望多少能收到些效果吧。”

諸葛亮微微點頭,“希望冀州能夠擋住,畢竟如今看來,如果冀州謀士還是心不齊的話,冀州將會是入局的四方勢力中,最薄弱的一環。”

袁熙苦笑,冀州那些謀士家族背景複雜,利益糾纏多,又恃才傲物,誰也不服誰,袁紹在世的時候,尚且不能壓服他們,如今換了還沒建立起威信的袁尚,其在做決策時會面對什麼困境,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

但這種事情現在誰也幫不了,袁熙要做的也只能是寫信提醒袁尚,小心提防手下那些有異心的謀士,他沒有提及許攸姓名,因為目前看來,對方竟然意外的老實,畢竟此世袁紹沒和許攸鬧翻之前就過世了。

但聽諸葛亮這麼一說,袁熙也隱隱約約擔心起來,自己當初和袁尚化敵為友,也是自己花了偌大心思和代價的,畢竟曹操已經拉攏了袁譚,自己再和袁尚鬧翻,那就真是四面皆敵了。

如今袁尚好歹利益和自己衝突最少,對面也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這一年來給自己爭取到了不少寶貴的戰機,自己是不能放棄他的。

他想了想,便回去又寫了一封急信送去冀州,讓袁尚小心防備曹操的盤外招,便將此事放諸腦後,和諸葛亮商議下一步如何應對袁譚最後的反撲了。

不出所料,袁譚開始出招了。

他從春季就開始謀劃出兵,但最初的目的地卻是冀州,然而天算不如人算,一切計劃都被袁熙打亂,只能調偷過來守護青州,攻擊徐州,然而結過卻不盡如人意。

如今他必須要想出破局之策,來徹底擊敗袁熙,於是在郭圖的建議下,他先是發信要求和袁熙和談,以求拖延時間,但袁熙根本沒有上當,那封信直接石沉大海了。

然後他又派人去江東,和孫權商談,要求南北夾攻袁熙,事成之後平分徐州。

平心而論,這個條件放在其他時候,是很誘人的,說不定孫權就打贏了呢?

但當在江東大敗的當下,這個建議就顯得有些不切實際了,尤其是先前張昭黃蓋水軍還打過廣陵,其從邗河北上,結果遭遇了陳登的徐州兵的迎頭痛擊,慘敗而歸。

這倒不是說張昭黃蓋不行,而是徐州地形特殊。

徐州多是平原,易攻難守不假,但這說的是陸戰。

相比之下,其水網密集,四通八達,偏偏每條水路都很狹窄,大的戰船施展不開,更會被岸上攻擊到。

當初張昭率領水軍便是如此,漢河兩岸在陳登的經營下,城防工事修的跟刺蝟一樣,江東水軍進了邗河,簡直就成了岸上的靶子,被沿江城防要塞的投石擂木砸的狼狽不堪,行進了幾十裡,還沒趕到城下,就損失了幾十條船隻得狼狽退走。

所以如今袁譚要求江東進攻徐州的建議,在江東諸將看來,簡直是赤裸裸的嘲諷,拼命勸諫其實一直死心的孫權。

孫權之所以對打袁熙如此執著,自然有他的一套邏輯,而且其實這套邏輯是說得通的。

只要有袁熙在,江東永遠不能北上,這點孫權比誰看的都清楚。

但孫權也明白如今他的威信尚未建立,上次出兵他也是在張昭周瑜支援下才能力排眾議,結果兩人一東一西全都遭遇了慘敗,其餘江東諸將自然心裡不服,於是孫權只能假模假樣召集掾屬問事。

不出孫權所料,魯肅第一跳出來反對,說道:“如今江東正和兇虎談判,若是和其再度翻臉,豈不是顯得江東反覆無常?”

“何況若真是惹惱了兇虎,留在壽春的張長史如何自處?”

聽了這話,屬於張昭派系的江北士族官員都跳了出來,紛紛出聲贊同,對他們來說張昭是主心骨,要是張昭死了,他們這些人如何和江東士族對抗?

而先前江東一派的主戰派,大都是參加過巢湖之戰的將領,如韓當董襲等人,這些不是在養傷,就是沒臉再提出陣,於是一時間主和的聲音變佔據了主流。

孫權也看也是無奈,大家都不想打,自己總不能親自上陣吧?

等等,這個主意好像也不錯?

這些將領平日裡面吹的神乎其神,結果遇到兇虎不是一樣吃癟,怕不是以前跟著孫策打慣了勝仗,其實都是些混子吧?

說不定我上我也行!

對啊,要是我親自領兵掛帥……

孫權正想入非非,吳夫人卻是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張長史去壽春和談,不是談得很好,如今若是再和兇虎翻臉,江東必將再度陷入戰亂,如何休養生息?”

“何況即使相助袁譚擊敗了兇虎,那中原必為曹操所得,諸位覺得,曹操會放過江東嗎?”

“而且和害死伯符嫌疑最大的,便是曹操,諸位真的能甘心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東官員也不好發話,都將目光投向一直未曾發話的周瑜。

周瑜身上傷勢還未好,他見眾人看向自己,也是心裡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兇虎和曹操一樣,都是江東的巨大威脅,江東想要擴張,和這兩個勢力翻臉是遲早的事情。

吳夫人對兇虎態度曖昧,周瑜多少看出來一點,但他不得不承認,如今江東和兇虎表面交好,其實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坐山觀虎鬥,等兩邊鬥得兩敗俱傷,數年內無法恢復元氣,才最符合江東的最大利益。

而且周瑜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想要攻取江夏,未必一定要兇虎的廬江拿下,因為江東還有一條路線可以去打江夏,那便是從豫章郡惡陸路走。

到時候主力集結在豫章郡,隨時能渡江攻入江夏,此時只要長江的作用,只需要保障通行,能夠運送糧草輜重即可。

在這之前,江東確實需要一段時間養精蓄銳,而且豫章有些郡縣尚未平定,也需要周瑜提前做些功夫。

想到這裡,周瑜出聲到:“瑜以為,夫人的話很有道理。”

此話一出,江東官員紛紛出聲附和,孫權一見,只得同意,這件事算是定下來了。

吳夫人見了,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能夠讓江東和兇虎之間化干戈為玉帛,對她來說還是相當高興的。

她不由想起了在留在薊城的孫尚香,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突然間很想去薊城和其見面,看看她過得如何了?

也不知道她離開了自己之後,有沒有適應獨自一人的生活,過得好不好,不會被人欺負吧?

薊城府邸之中,甄宓和曹憲憋著笑,看著草蓆上孫尚香正一本正經地指揮袁叡走路。

剛剛一歲多的袁叡身下雖然鋪著麻布,但剛剛學會走路不久,不時跌倒,孫尚香恨鐵不成鋼地拍著袁叡腦袋,出聲道:“你啊你,能不能有你爹一半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