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驅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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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覺得,其實高覽很可憐。
他視作機密的大事,在袁紹看來,其實根本不是個事。
袁紹真正忌諱的,是麴義些先登死士,如今都已經被各部收編打散,失去了威脅。
至於只剩半條命,孤家寡人的麴義,在袁紹看來,也只不過是條喪家之犬而已。
袁熙在北新城三年,袁紹怎麼可能會不聞不問,連個探子不安插?
袁熙和袁紹這對父子,真的是很彆扭,明明知道對方做的事情,卻都裝作不知道。
袁熙發現,自己這種行為,怎麼好像前世剛工作時和父親的賭氣一樣,重生之後仍然毫無變化。
是自己仍未成熟長大,還是父與子的微妙關係,千百年來從未變過呢?
袁紹見袁熙不答話,想到前些日的事情,語氣也有所緩和,“你的難處,我也知道,但畢竟是一家人。”
“到此為止吧。”
袁熙聽明白了,只得俯身道:“謹遵阿父之命。”
袁紹既然這樣說了,那他和袁尚明面上也就只能到此為止。
袁熙開口道:“那我的婚事?”
袁紹猶豫了下,“我再想想。”
得,袁熙肯定,劉夫人沒少在袁紹耳邊吹風。
謊言千遍自成真,誰讓人家離著袁紹近呢。
這也是袁譚憤憤不平的原因,他在外面做得再好,頂不住最後傳到袁紹耳邊的話,都是經過了劉夫人和袁尚加工的,十分功勞也只有五六分了。
袁熙的婚事也是這樣,袁紹在這種家庭之事上,反而比戰陣之上謀斷猶豫得多。
袁熙知道,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就更麻煩了,只得道:“甄家四女之事,乃是受到蠱惑,要是因此治罪,恐怕惹人非議。”
“且事發於袁家,在場眾人,其無辜邪?”
“子願迎娶甄家女,以滅流言蜚語於發始。”
袁紹聽了微微頷首,“顯弈有心了,我回去再和你阿母說下。”
袁熙心中暗歎,有劉夫人摻和,這事情怎麼也不順利,但偏偏婚娶下聘,怎麼也繞不過她。
他只得應道:“諾。”
袁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你這幾年,確實長大了不少,這幾次謀劃,也證明了伱的能力。”
“下一步的天下大勢,你可曾問過那位異人?”
袁熙心道來了,這才是重頭戲。
“今後幾年的走向,那位異人皆有提及。”
“哦?”袁紹盯著袁熙眼睛,“包括兗州發生的事情?”
袁熙一驚:“兗州起事了?”
這蝗災才發生了數天,張邈呂布就動手了?
是不是因為自己扮做隱虎,說的一個月必發蝗災,讓他們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所以才果斷髮動?
想想也是,曹操大軍都在徐州境內,這時候時機也算合適。
要是再等個幾天,等曹操軍軍糧睏乏時再發動,到時曹操便進退兩難,勝算會更大一些。
不過好處是,徐州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袁紹出聲道:“你果然知道。”
“那位異人不簡單,你想想辦法,我想見他一面。”
袁熙心道我在你面前貼個鬍子?
認不出來才怪。
他便道:“那位異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也是偶然遇到,若再有機會,定帶其來見阿父。”
袁紹點點頭,說到:“這次兗州反亂,發生在昨日,魏郡毗鄰的陳留郡,全郡皆反。”
“陳留郡的濮陽城,離著鄴城只有兩百餘里,據說呂布正在城中。”
“冀州已經派兵防備,但呂布是敵非友,局勢不明,青州方面的攻勢,可能要有所拖延。”
袁熙聽了,說道:“呂布斷然不會來攻打冀州,曹操那邊肯定會馬上回軍和他相攻,雙方短時間內誰也不會奈何得了誰。”
“我倒覺得,咱們可以利用兩邊的形勢,坐收漁利。”
袁紹聽了,詫異道:“謀士們多分為兩派,一派支援曹操,還有些人想支援呂布,你所說利用雙方的主意,倒只和田豐一人相似。”
“說來聽聽。”
袁熙忙道:“兒謬言獻醜。”
“如今冀州北面未平,南面多有敵人,但我袁氏最終要打垮的,還是袁公路。”
袁紹聽了,頷首道:“不錯。”
袁熙說道:“眼下幷州黑山賊和白波賊難以根除,我們只能向北或者向南打,但北面公孫瓚和南面袁術,都不是可以短時間拿下的對手。”
“冀州還沒有強到可以分兵,但要選的的話,往北打青州幽州,比往南打容易。”
“南面袁術佔據豫州揚州,據長江之險,非一時可下。”
“但若待其坐大,便成頑疾,故我們需三管其下。”
“最好的局面,就是呂布曹操劉備都為我袁家所用,一起攻打袁術。”
袁紹聽了,搖頭道:“這怎麼可能,三方互相視為仇寇,劉備呂布和袁家素有仇怨,你的想法,還是太過天真。”
袁熙道:“平時是不行,但如今卻是最好的機會。”
袁紹聽了,說道:“說下去。”
袁熙道:“換了平時,呂布曹操皆是不甘心屈於人下者,但如今曹操攻打徐州,呂布趁機反亂,卻是將局勢變得微妙了。”
“陶謙劉備在徐州,曹操兩面受敵,但曹操手下謀士將領齊全,根本不是陶謙呂布所能抗衡。”
袁紹出聲道:“你還是覺得曹操很危險?”
“一直是,”袁熙說道:“曹孟德比袁公路要危險得多。”
袁紹聽了,猶豫了下,出聲道:“無憑無據,若他不負我,我終不能先毀諾。”
袁熙見袁紹念著舊情,下不了狠心,心道等曹操迎立天子以令諸侯,你發現忠於漢室的人遠超想象,再對付曹操就來不及了。
他只得道:“雖說如此,但此時乃是良機,錯過便很難再找。”
“徐州那邊,陶謙和袁術雖然名為同盟,實際已經決裂,手下的劉備,更是脫離了公孫瓚。”
“據說陶謙重病命不久矣,劉備必得徐州,自成一系,不會受袁術擺佈。”
“劉備此人,只要對之示好,他便有很大可能依附結盟,畢竟徐州可是夾在我袁家和自號徐州伯的袁術之間,他也不想兩面樹敵。”
袁紹聽了,微微點頭、
袁熙又道:“兗州乃是曹操大本營,他必然不會放棄,便只能從徐州退走,和呂布相攻。”
“呂布曹操,都不是易於之輩,兩邊可能打上很長時間。”
“等兩邊疲憊缺糧,阿父可派人調停,趁機提出條件,讓兩邊向南攻伐。”
袁紹道:“兩邊能打很久?”
“我不信他們有那麼多的糧食。”
袁熙道:“逼急了,是會吃人的。”
袁紹聽了,點頭不語。
袁熙趁機道:“到那時候,冀州可以用糧食士兵,讓曹操呂布暫時為我袁氏所用。”
袁紹搖頭道:“早些時候,我就提過讓曹孟德把家小遷來鄴城,他明白了我的用意,堅決不肯。”
“不用全部,”袁熙斷然道:“一半家眷即可,長子曹昂可以不來。”
袁紹搖頭道:“曹昂是他長子,別人加起來都頂不上他一個。”
“曹昂乃是短命之相。”袁熙道。
袁紹一愣:“當真?”
“當真。”
袁紹聽了,終於是輕鬆了些,“你變了,顯弈。”
“做的不錯。”
袁熙恭恭敬敬道:“全賴父親關心。”
袁紹點頭道:“我再好好想想,你去吧。”
他停了一下,“麴義不許再踏入冀州一步。”
袁熙再拜,倒退著出了門,把門輕輕掩上。
袁紹盯著門扉,心道袁熙的話,已經開始一件件應驗了。
自己當時給袁熙取的名和字,都是偶然所為,但如今看來,難道他才是讖語中的天命之人?
偏偏他最可不能繼承袁家,真要如此的話
袁熙回到屋裡,吳昭連忙迎了出來,替他換了件新的袍服,又端上茶來。
袁熙端起茶碗猛灌一口,說道:“辛苦你了。”
吳昭見袁熙一臉疲憊,說道:“公子才是辛苦,這幾天日夜處理邸報,人都瘦了一圈。”
袁熙把手伸出去,摟住吳昭腰肢,“學到的東西也不少。”
“越瞭解這些事情,越是能造福於民,還好這次冀州儲糧尚豐,蝗災影響不大,但是其他地方就難說了。”
吳昭輕聲道;“鄴城裡面,就沒有願意投靠公子計程車族?光靠公子一個人,怎麼也忙不過來的。”
袁熙笑道:“你不也是一樣?”
“端茶倒水,這些事情讓婢女來做就是,何必你親自動手?”
“你本可以做女夫子的,晚上還要默寫整理書籍,再做這些事情,實在是有些勞累。”
吳昭低聲道:“自從上次三公子做出那樣的事情,我對府裡的侍女就不放心了,還不如親自來做。”
袁熙嘆道:“我不也一樣?找到能信任的人太難了,咱們的事情,爆出來可都是攸關性命的。”
吳昭聽到咱們兩個字的時候,心中一甜。
自己的下半生,已經在公子綁在一起了吧。
外面烏雲漸漸匯聚起來,天色漸漸變暗,吳昭去點亮了油燈,見外面已經有淅淅瀝瀝的雨點滴下,嘆道:“今秋的雨水真是多。”
袁熙點頭道:“還好糧食收割的差不多了。”
“不過徐州百姓可就慘了,遭受兵災蝗災,也不知道在這雨夜,有幾人能安心入睡。”
吳昭靠在袁熙懷裡,想起了雒陽禍亂時的景象,輕輕出聲。
“城廓為山林,庭宇生荊艾。
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
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
煢煢對孤景,怛吒糜肝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