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再問:「那麼我們修道,修的是道?還是我們自身?」

這個看似很簡單的問題,卻問住了兩人。

「有什麼區別嗎?」紅雲疑惑的問道。

弒神也望著吳天,他同樣有這個疑問,有什麼區別嗎?

吳天喝了一口酒道:「有。」

「區別就在於,你們是為道修道,還是為自己修道。」

「當然是為自己修道。」紅雲絲毫不假思索的說道。

弒神也點頭。

他們當然是為自己修道。

吳天點頭,然後說道:「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道先你們而存在,你們是大道之靈,先有大道,才有了你們,可以說,大道為你們之母,也不為過,這個時候,就需要明確一件事了,以誰為主?」

「是以大道為主,還是以你們為主?」

兩人沉默,陷入了沉思。

這個問題,確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般浮於表面。

確實,他們的修道,到底是以誰為主?

如果不分開,他們是大道之靈,代表著大道,也可以說是大道。

但如果要分開呢?他們修道,到底是為誰而修?

再往深裡探一步,大道為何要生出他們這些靈?

這就有問題可追究了。

不能再單純的以一句我為我修道來理解。

吳天慢慢喝酒,等著他們的答案。

最先抬起頭的是弒神,弒神抬起頭看著吳天說道:「在這裡,我可以說,我是為自己在修道。」

吳天眼睛一亮,他大笑出聲。

因為這是他也沒想到的。

弒神在這裡巧妙的做了一個切割。

把他和大道同洪荒分開。

紅雲也是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因為在洪荒,他們絕無法這麼明確的做出答案。

因為他們所修的大道屬於洪荒,甚至他們自己,都可以說是屬於洪荒。

他們是大道之主,但大道卻不只屬於他們,還屬於洪荒。

他們修道提升自身的同時,也完善著洪荒的大道。

以前他們不覺得,但現在就值得他們深思了。

他們活著是大道之主,那他們死了呢?

就像東西方的地火風水大戰。

量劫中,龍鳳麒麟三祖皆隕落,大道迴歸天地。

西方的四大主神也是,大地女神,溼婆大天,大梵天,毗溼奴,他們的大道,都已迴歸天地。

大地女神薩克蒂更是已歸回大道,徹底隕落。

都說身死道消,但對他們這些先天老祖先天生靈來說,卻是身死道不消。

因為他們的大道都是先天大道,是大道起源。

身死道不消,他們的大道最終還是屬於他們嗎?

而他們如果徹底隕落,會迴歸大道,就像沒來過一樣。

大道永恆,而他們,並不永恆,除非超脫出去,證道混元!

但又談何容易?

所以呀,他們大多數人的歸宿還是迴歸大道。

就像沒來過。

這無疑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那他們修道到底是為了誰?

相比於永恆的大道,他們的名字,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如流星劃過天空,即便再燦爛,也會消失,被遺忘。

所以,他們到底是修道?還是修道呢?

他們和後來者不同。

因為他們每一個都是道祖。

一道之祖!

但他們所修的道,也可以被後來者繼承!

紅雲和弒神還沒有想到這一層,或者說還沒有想這麼深。

不過吳天早已經想過了。

所以他們此時,還都是快樂的。

所以呀,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快樂。

吳天也不打算揭露這個。

因為他們遲早也會想到。

吳天順著他們的話說道:「是的,在這裡,你們都是為自己在修道。」

紅雲和弒神都很高興。

單純的高興。

吳天舉起酒壺和他們虛碰了一下,然後說道:「在明確大道起源之後,現在我們也理清了修道。」

兩人點頭。

吳天接著說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說一下,我們大道的終點。」

「終點?」兩人都停下了喝酒。

吳天點頭:「終點。」

吳天想了一下說道:「你們和我大哥一樣,幾乎生於同一個時代,但為何,你們修到現在也沒達到我大哥的高度呢?」

而這個時候,羅睺已經隕落很久了。

兩人沉默,尤其是弒神。

他可以說是和羅睺同一個時代的人物。

但現在,羅睺已經隕落很久了,而他還在八重天。

甚至已經沒有了攀爬的餘力。

這是為何呢?

「我不如魔祖!」弒神沉默良久,然後說道。

紅雲也連忙點頭。

他甚至覺得,他都沒有資格跟魔祖比。

而吳天卻在這個時候問了一句:「哪裡不如?」

如果不是兩人從吳天眼裡看到了認真,他們一定會認為,吳天在奚落他們,嘲諷他們。

弒神沒有說話。

紅雲自暴自棄的說道:「哪裡都不如。」

吳天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所得。」

兩人不懂,「什麼?」

吳天說道:「我是說,你們的所得不如我大哥。」

兩人還是不懂,不過不待他們追問,吳天已經開口:「洪荒天地中,所得最多的是我大哥和鴻鈞,如果洪荒是一,他和鴻鈞就是二,一人得一半,所得最多,而接下來才是你們。」

「在東方是龍鳳麒麟三祖,陰陽老祖、乾坤老祖、顛倒老祖,白虎祖王排在最後。」

「在西方則是薩克蒂,溼婆,毗溼奴,還有大梵天,你弒神。」

「那你呢?」紅雲忽然插了一句。

吳天笑著說道:「我不值一提,不入流,要排在最後。」

這卻令紅雲和弒神都奇怪了。

他們還待再問,卻被吳天壓下:

「這個,我們稍後再說,我們先說所得。」

兩人點頭。

吳天說道:「所得越多,潛力就越大,所能達到的高度也就越高。」

兩人點頭,也有了一種明悟。

「這麼說,我們的大道停滯,是因為我們的潛力消耗完了?」

吳天點頭:「後繼無力,就像鴻鈞和我大哥,他們到了九重天之後,要想再進一步,就得壓下對方,得到對方的一切。」

紅雲和弒神點頭,這個他們可以理解。

其實,東西方的地火水之爭,又何嘗不是如此。

只不過,他們都死了,誰也沒有再向前邁出一步。

「而你們。」吳天說道:「看似沒有明確的大道之敵,也活到了最後,但你們同樣失去了進階的階梯,不知不覺中,你們耗盡了潛力,走到了終點,無波無瀾,

但也只有安眠,最後,也無力翻起浪花!」

兩人沉默,這就是他們此時,也是最後的處境。

無力破境,也無力反抗,時間越久,只會越無力。

「順天而死!」吳天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兩人愈發沉默。

順天而死,何等的沉重。..

「其實順天,還有一條活路!」

吳天忽然開口。

兩人都望向了吳天。

吳天吐出兩個字:「斬屍!」

「斬屍?」弒神皺眉。

紅雲疑惑。

吳天喝了一口酒笑著說道:「這個你們還真得感謝鴻鈞。」

兩人望著吳天還是不解。

吳天笑著說道:「在自身潛力耗盡之後,本已是進無可進,但鴻鈞另闢蹊徑,以先天靈寶斬屍,這是一種補充,也是一種嫁接,每斬一屍,就多出一尊先天靈寶分身,這在我看來,是納先天靈寶為己用,或者說是奪先天靈寶潛力入己身。」

兩人恍然大悟,也有些心動。

但冷靜下來,弒神還是問了一句:「可有什麼弊端?」

紅雲也一瞬回神,看向吳天。

吳天想了想,說道:「鴻鈞斬了三尸,我可以確定,但他是不是斬屍證道的,我無法確定。」

兩人疑惑。

吳天換了種說法說道:「就是我覺得,鴻鈞僅憑自身實力無法證道!」

「這是為何?」紅雲問道。

「嗯……」吳天沉吟了一下說道:「其一,他雖看似戰勝了我大哥,但卻沒得到魔道的所有,便是西方,也不曾納入天道之下,所以,道魔大戰中,他所得並不多。」

兩人點頭,這一點,他們並無疑議。

其實在他們看來,道魔大戰,魔並未輸。

只不過魔祖強行證道,引來了盤古劫,最終身隕,魂飛魄散。

但魔道大旗,不是被吳天接過來了嗎,並且盤古劫,他也擋下了。

所以鴻鈞的贏,是因為羅睺死了。

並不能因此界定道魔的輸贏。

「至於第二,」吳天嘿嘿一笑道:「他連我都打不過,我都沒證道,他憑什麼證道?」

兩人聞言目瞪口呆,卻無力反駁。

這話聽著是有些不要臉,但卻所言不假。

鴻鈞在未證道前,絕對要繞著吳天走。

並且還曾被驅逐出洪荒,流浪於外。

這絕對是鴻鈞永遠抹不去的黑點。

當然也是吳天可以美美喝上一口的下酒菜。

紅雲和弒神舉起酒壺敬吳天!

他們承認!

吳天眉眼飛揚!

然後,話又轉了回來,「這麼說,斬屍證道很難?」紅雲問道。

「一屍比一屍難,至於證道?」吳天瞥了紅雲一眼,說道:「你,我看不成。」

紅雲「哦」了一聲,出奇的,並沒有感到什麼遺憾,反而心境更加平靜。

吳天多看了他一眼,弒神卻沒說什麼,他對斬屍證道本就沒有想法。

在聽了吳天這麼一說後,也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吳天見兩人如此,做了一個總結,「其實斬屍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出奇的兩人並沒有出言反駁,即便吳天這話有些刻薄,有貶低打壓斬屍證道的嫌疑。

「你們就沒有什麼意見?」吳天反而問道。

兩人搖頭,很老實,也很誠實。

這回輪到吳天無言了。

吳天把酒

壺慢慢送到嘴邊,沒滋沒味的喝了一口,總覺得,缺點什麼。

然後,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吳天重重的吐出一口酒氣,重新振作精神說道:「現在說一下你們自己。」

「我們自己?」兩人望著吳天,一臉疑惑,他們覺得他們沒有什麼可說的。

吳天翻了個白眼道:「我說了這麼多,你們就沒聯想到自身?」

兩人搖頭,很誠實的搖頭,他們確實沒聯想到什麼。

吳天又重重吐出一口氣,他覺得他很無力!

但該說的話,還要說,他一指自己道:「你們覺得,我和你們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兩人望著吳天,直勾勾的望著吳天,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吳天眉心開始跳動,他的眼神也變得不善。

紅雲才道:「你是混元。」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呢?」吳天聲音毫無起伏的說道。

紅雲無言。

那時候,他們修為境界都相仿。

他們約定了一起去天外。

他甚至比吳天還要先成道。

在火雲宮中,他成道時,吳天還在路上。

也是他最先去了天外。

而此時,兩人境界,卻是天壤之別,當然是他在下,是土,是壤,是泥土。

他,無話可說。

吳天又望向了弒神,說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只敢在須彌山裝神弄鬼,假扮山神!」

弒神看了吳天一眼,然後別開了眼,沒說什麼。

那時的吳天,不夠他一個手按的。

但現在,卻是天壤之別,他同樣是壤。

「那你們可追尋過為什麼?」

聽到這話,兩人有些幽怨了。

他們覺得,這有些欺負人了。

吳天很無奈,他然後自己說道,開始解剖自我,「我之跟腳,遠不如你們,我的起步,也比你們晚,但我能走到現在,一定是有什麼,你們所不具備的。」

兩人點頭,也認真思考了起來。

吳天停下,等他們思考。

他當然有答案。

這是最後,也是關鍵。

終於要說完了,吳天深呼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