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珊過去掰玉米了,李紅英卻在原地託著下巴,她剛才和林珊珊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林珊珊的反應。

她覺得林珊珊非常奇怪,尤其是她每次提到高鐵山,林珊珊都很緊張的樣子,在她提到她姑姑李湘玉的時候,林珊珊也會露出同樣異常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不認識那兩個人。

林珊珊越是有異常表現,她越懷疑林珊珊和高鐵山有關係。

等到下工後,林珊珊獨自回知青點,她突然追了過去,跑到林珊珊跟前,說:“我知道了,你就是高鐵山和李湘玉的女兒吧,你騙不了我的。”

林珊珊聽到她的話,想殺死她的心都有了。

她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就要被抓進牢裡。

她一把推開了李紅英:“我不是,我跟他們半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胡說八道。”

李紅英不依不饒,她一定要試探出林珊珊的真實身份不可。

“你還不承認,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就是他們的女兒,肯定是。誒,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我管你是誰,煩死了。”

林珊珊一把推開她跑走了,不管李紅英說自己是誰都可能是假話,一定是用來詐她,用來誘使她承認自己真實身份的。

她心慌意亂地跑回了知青點,腦子裡想著李紅英的話,會不會很快其他人也會知道她的身份,一想到自己父母的下場,她不由得遍體生寒。

由於生怕被別人發現她是間諜的後代,她躺到炕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即使捂著被子,一顆心久久也都不能平靜。

一直到陳玉玲進來叫她吃飯,“珊珊,該吃飯了。”

她掀開被子,出了渾身的汗,頭上臉上也是。

陳玉玲問道:“珊珊,你身子不舒服嗎?現在天氣還不冷,你怎麼把自己捂到被子底下啊?”

“我,我。沒什麼,剛才有點不舒服,捂一捂發出了汗,感覺好多了。”

“哦,那快點去吃飯吧,吃完飯,精神會更好。”

“好。”

知青們春夏秋三季都是在院子裡吃飯,只有冬天冷了,才會在屋子裡吃飯。

這會兒天還沒黑,林珊珊因為鑽被窩頭髮亂糟糟的,有的還被汗水黏在了臉上,她邋遢的樣子和往日大相徑庭,也和其他的知青大相徑庭,因此,引起了其他知青的注意,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射到林珊珊身上。

正是這些赤裸裸打量的目光,讓林珊珊有了一種她真實身份曝光的錯覺。

她爸媽是賣國賊,她是賣國賊的女兒,這些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一定會把她抓起來,讓她永生待在暗無天日的牢裡,他們還會毆打她,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大概是想象的太害怕,她覺得身上好冷,下意識用手臂抱住了自己。

孫甜甜看著她好似生了病的模樣,問:“林知青,你很難受嗎?要不去找村醫瞧瞧吧。”

林珊珊突然又清醒了過來,她搖搖頭:“沒事,我沒生病,不用看村醫。”

到了晚上睡覺,她一閉上眼,眼前出現的就是他父親的死法。

嘭的一聲。

她父親被子彈打穿了頭顱,鮮紅血液噴射而出,灑了她一臉,視線裡模模糊糊都是猙獰恐怖的紅色。

“不要,不要!”

“怎麼了?林知青。”旁邊有人問她。

林珊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剛才被夢魘住了。

“沒事,沒事。”

她再次躺下,可一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了那悲慘且血腥的畫面,還有她媽媽在牢裡等待她去拯救的畫面。

一整個晚上,林珊珊都無法入眠。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起來後,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走到院子裡,看到江滿月孫甜甜和陳玉玲聚在一塊說什麼,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幾個人是不是發現她賣國賊女兒的身份了,她們是在議論她吧。

她趕緊走過去,扒開了那三人,厲聲問她們:“你們,你們偷偷地在說什麼?”

三個女知青見她神情激動,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林知青,我們在看地上的這窩螞蟻。”江滿月指著地上,林珊珊果然看到了一窩螞蟻,她又多心了。

上工的時候,其他女知青倒是討論起了她。

“你們說林知青昨天是不是很怪?”

“是有些怪,好像神經有點不正常了。”

林珊珊因為一整晚胡思亂想沒有休息好,白天上工的時候渾渾噩噩,工作效率自然不如平時。

現在又是秋收,大家都在盡力搶收,她幹起活來卻是慢慢吞吞。

小隊長見她在割豆子時磨磨蹭蹭,板著臉走到她跟前,訓斥道:“你是沒吃飯還是沒睡醒?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期,搶收搶收,搶收完了還要搶種,你幹活兒這麼慢,大家要是都像你一樣,就等著天上下大雨,莊稼漚在地裡吧。”

林珊珊精神不佳,看著小隊長嘴巴一開一合,嚴厲冰冷的臉龐,好似聽到了別的聲音:賣國賊之女,其罪當誅!

林珊珊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要,不要打我,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不是。”

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了知青點的土炕上了,看到其他女知青都坐在自己的旁邊。

她們一個個都圍著自己,這是都知道了自己是賣國賊的後代,要審判自己嗎?

“林知青,你到底怎麼了?”孫甜甜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可以告訴我們。”

她現在神經兮兮的,大家都覺得她有些可憐。

林珊珊回想起自己剛甦醒時說的那句話,差一點就把高鐵山三個字說出來了,好危險,她不知道自己下次,下下次會不會就把那三個字脫口而出。

如此想著,她再也支撐不住,崩潰地大哭起來。

“林知青,林知青。”耳邊響起安慰的聲音。

她哭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再看看周圍的女知青,一個個面容平和,好像對她也沒有惡意。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揣度,她腦子出問題了?

“林知青,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跟我們說一說,說不定我們有幫你解決的辦法呢。就算不能幫你解決,說出來心裡也好受一些。”陳玉玲道。

“我。”

林珊珊可不敢把事實說出來,她猶猶豫豫,道:“我,我這兩天淨做一些噩夢,可能是因為這個的影響吧,等我不做噩夢了就好了。”

見她沒事,其他知青都走開了。

她聽到外面有男知青的聲音,先是佟建新:“她到底怎麼了?沒什麼事兒吧。”

“沒有。”

然後是孫國慶的聲音:“她要是有問題,自己不好跟上頭說,咱們也可以幫她反應給領導。”

領導!

林珊珊頓時一震,領導就是當官的,她聽到這個詞就發憷地不得了,要是領導也發現了她的異常,深究起來,會發現她是敵特的女兒嗎?

她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