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只道是尋常

2010年夏

“姐，我來幫你，給我吧。”在嘈雜聲中，一個女聲被夾雜著，略帶沙啞。

“嗯，你小心一點兒。”另一個女聲應和著，細小且溫柔。

其實，這個時間段坐火車的人並不是很多，也許是因為過道擁擠，才讓人覺得暫時不自在。

“若星，這裡。”那個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若晴回頭，衝若星笑著說。

她們把包放在了座位上，因為此時有人過往，不方便放行李。

“小姑娘，需要幫忙嗎？”

若晴和若星同時向若星的背後望去，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正站在那裡。

若星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右嘴角略微上揚，看向若晴。若晴對她笑了一下，然後目光流轉到那個男人身上。

“大哥，您好，可以幫我們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嗎？”若晴一臉抱歉地接受他的幫助。（若星走到對面，不礙他的事兒。）

“沒問題，看你們兩個還小，個頭吧，也難夠到行李架。”說話間，男人已經開始動手，不到一分鐘，兩個行李箱已經躺在行李架上了，稍微整理一下，男人才跳下座位。

“謝謝大哥，您真是個好人。”若晴笑著向男人鞠了一個躬。

男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得很可親。

“沒事兒，只是舉手之勞。你們先休息吧。”男人說著，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若晴和若星也笑著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這時，傳來一陣爭吵。

“你這個死男人，又去裝什麼英雄？”

“喂，小聲點兒，我是看她們兩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呦，那不是還有一個小夥子嗎？你不就是看人家漂亮點兒嘛……”

若星看向若晴，搖了搖頭，若晴很無辜地聳聳肩。

夕陽西下，紅著半邊天，再附之窗外的青山綠樹，別有一番風味。電線杆倒退的速度越來越快，哦，原來是火車正在加速啟動駛離車站。若晴用手託著下巴，臉上似笑非笑，只一心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列車上的廣播開始播報著什麼，若星卻眉頭微鎖，目不轉睛，心事重重。

她在想什麼呢？對面的許晹澤不停地問自己。她只笑了一下，說了兩句話，卻沉默了許久，我該如何開口和她說話呢？他打量了一下若晴，又看向若星：這對小姐妹，給人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那個坐在窗邊長髮的少女，如同小橋流水，溫柔可親；那個鎖眉的短髮少女，叫若星吧，她冷若冰霜，少言語，惜微笑。但是她們也有相似之處，比如說她們都像有魔力般，讓人想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風景已模糊不清，車內的燈光顯得格外明亮。若晴回過神，拉上窗簾，衝若星一笑：

“若星，你要不要睡一會兒？”

若星也回了神，舒展眉頭，眨了幾下眼睛，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很困，先看會書。你自己找點事兒吧，如果要睡覺，我們換一下位置。”

“嗯，知道了。”若星簡短地回答，只淡淡一笑。

此時，列車上有點騷動。可熱鬧是她們的，與這對姐妹無關。若晴從揹包裡拿書一本書，然後放在桌上看起來，與此同時，若星把一對耳機塞進了耳朵。

許晹澤也笑了笑，是笑自己的——此時此刻有一種想要和若星說話的衝動，然後低下頭，擺弄了一會兒，也用耳機塞住耳朵，就算心思不在聽歌上。

這時，一個小孩跑到若星旁邊的空位上來，在後面，跟著一個三步並作兩步的大人。

“慢點兒。”說話間，男人一抓到男孩兒。然後抱著小孩兒坐到了若星的旁邊。若星一下子覺得彆扭起來，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稍微移向若晴，然後別過頭，盯著窗簾。

這個小孩兒手裡擺弄著爸爸給他的玩具，嘴裡說著什麼，長得也很可愛。晹澤挺喜歡這個小孩子，拿起手機，給小孩兒照相。不要驚訝相機裡的若星清晰可見，也不是若星想搶了小孩兒的鏡，只是那一刻，她就是他的景，而小小的他只不過是個讓他勇敢曝光的藉口。他們本是陌路，他卻注意她很久了，看著她從他身邊走過，看著她別過頭不理好心人，看著她淡淡地笑，看著她對著窗眉頭緊鎖，看著她面對陌生人的不自在，看著她……不曾望自己一眼。

想到這裡，晹澤對著照片嘴角上揚，然後點選了儲存，繼續心不在焉地聽歌。（後來，若星也見過這張照片，只是後來的後來，誰也沒有儲存這張照片。）

“晹澤呀，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讀書多認真，哪像你，一點兒都不上心。”（晹澤後來告訴若星，這是他的爸爸。）聽到這話，兩姐妹一齊看向對面，若晴是一臉禮貌的笑，若星依舊面無表情，畢竟她又沒在看書。當時的她們看得出來這個男人雖已到中年，但輪廓分明，帥氣不減。後來晹澤也調侃自己雖然年輕，但是爸爸比他要帥很多。

這樣齊刷刷的四目突然看過來，是晹澤不曾想過的，特別是若星直勾勾的冷目，更是他毫無防備的，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該說點什麼好呢？嘿嘿，大腦暫時無語言命令需要執行。

“姑娘，看你們，應該還是高中生吧？”許爸爸問道。

“馬上就高三了。”若晴合上書，禮貌地回答。

“哦，明年就高考了，要加油哦，爭取上個好大學。”

“恩恩，謝謝叔叔，我們一定會努力的。”若晴再一次重申：我們一定會努力的！若星附和著若晴，對著這對猜測中的父子報之以微笑。

那個小孩子又鬧著掙脫爸爸的懷抱，跑到別處去了，男人也跟了上去。於是，若星旁邊又空著一個座位。

若星的那口氣還沒有完全舒出來，晹澤便小心地坐在了她身邊。

這是第一次，他、她離得如此近，也許因為陌生，之間有一段空間。若星迴頭，看著晹澤，勉強笑著說：“你也讀高中？”

“剛結束高中生活，馬上上大學。”在他心裡，這是一個友好的開始。

晹澤鼓起勇氣，問了她一些問題，都是一些QQ聊天必備問題，什麼你是哪裡人，幾年級，暑假怎麼過的……一問一答，似乎在試探彼此。慢慢地，他開始放鬆下來，侃侃而談，談什麼呢？談高中的學校，談高考，談生活，談風俗……卻未曾問她的姓和名。

若星不太愛說話，只是禮貌地微笑著看著她，聽著他，偶爾問個問題或發個小感慨。他不似偶像劇的男主角那般帥，不過在笑的時候有點可愛；他的內容也不深刻，語氣裡還有孩子氣。她承認他侃侃而談的樣子讓她很感動，從來沒有人願意和她說這麼多，忽略她的冷漠，那一刻，彷彿他是一團火，慢慢地在融化她，以至於很多年後，都無法忘卻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時間悄無聲息地溜走，不知不覺中五六個小時過去了。若晴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著了，也許是真的困了，竟沒有聽到晹澤的說話聲。醒來後，才聽到他的說話聲和周圍的吵雜聲。

晹澤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對若晴說道：

“現在是四點半，離你們下車還有半個小時，你們先去洗一下臉吧。”

若星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後拿過若晴的紙和筆，遞給晹澤，吞吐道：

“可不可以……留個你的聯絡方式？”

“好的。”晹澤接過紙和筆，點了點頭。若晴和若星一起向洗手池的方向走去。晹澤則思考著該留下什麼給這個女孩比較好呢？

20分鐘左右，兩姐妹回來了，卻不見他。紙躺在桌子上，上面壓著一支筆，紙上多了幾行字，如此清秀，原來他叫許晹澤，名字下面是他的QQ號和手機號。

“我幫你們拿行李吧，送你們下車。”

列車上的噪聲越來越大，勉強聽得見列車員的報站聲。若星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接電話的若晴，再後面是提著行李的晹澤。

“爸。我去送他們一下。”晹澤匆忙地和爸爸打過招呼後，就隨著人群向車門口走去。

她們下了車，接過行李，道了謝，便轉身向人群中走去。天微微亮，晹澤望著她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看著她，匆匆的，不曾回頭，也不曾說再見。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許因為年紀太小，而不懂得當時的浪漫，也不懂得珍惜，也不知人生不會只如初見，只道一切都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