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

“飛吧!!”

“一起飛吧!!”

“哈哈哈哈~”

高亢的嘶吼迴盪在天空,舞臺上的男人好像在表演著什麼,直到陰霾籠罩下的恐懼越發強烈,宋文彬才猛地從深沉的噩夢中醒來。

窗外灰暗發白,不知究竟是黃昏還是凌晨。他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天花板,直到房間外面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有人正在喊他。

“宋文彬!宋文彬!”

宋文彬有些不情願的,磨磨蹭蹭從床上爬起來。外面叫他的是他的母親李悅,此刻她正從廚房裡端出幾盤菜放桌上,訓斥道:“也不看看幾點了,還在睡覺。”

宋文彬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鐘,北京時間下午五點。

他有點恍惚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食物,這一切好像日常的不太真實。

“年輕人,吃飯睡覺要規律一點,你早上不吃中午不吃,胃是容易出毛病的,別看你現在年輕,老了有你罪受!”

李悅拿著筷子,嘴裡唸叨個不停。

“你別在我這了。”

宋文彬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沒讓你過來照顧我,過來就碎嘴。”

“給你做了飯你還嫌囉嗦!”

李悅又抱怨說道:“我不來你不餓死在家裡。”

宋文彬沒說話,母親這樣讓他感覺又回到了高中時代。他拿起一雙筷子,坐在桌子邊,心不在焉的吃起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見他又不說話了。”

李悅擔憂問道:“你精神狀態怎麼樣啊?”

“啊?”宋文彬不太理解。

“我都聽你那個叫霍雨的同事說了,她說你在國外跑的太多,工作太忙,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已經出了點問題了。”

宋文彬愣了幾秒,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我說,真的壓力大的受不了,就別做那個活了,你現在錢也賺夠了,又是開公司又是旅行的,可別把身體給弄垮了啊。”李悅忍不住絮絮叨叨。

宋文彬放下筷子,說道:“媽,我沒事,你別聽風就是雨,她們胡扯的話你也信?”

他心裡有些不滿,霍雨什麼時候有他媽的微信的呢,他居然完全不知道。事實上,自從他回國之後,他幾乎一直都在睡覺,外面發生的事,他幾乎完全不清楚。

“我怎麼覺得不像是胡扯呢,你在墨西哥都幹了啥,發生什麼了?節目好像到現在也沒有播出。”李悅很擔心自己兒子的情況,一直問個不停。

墨西哥的事情好像發生過,又好像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既像是他做的,又像是另一個人做的,記憶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真切。

宋文彬做節目好像有些年頭了,這種情況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出現。

不過,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他並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好得很,就忙累了多睡了會,你怎麼懂,你又不上班。”宋文彬埋汰了一句。

李悅一想也是這個理,自己做家庭婦女這麼些年的確不瞭解上班的苦,想來兒子掙這麼些錢,肯定沒少受委屈。

想到這裡,她又不免唉聲嘆氣,嘴裡說著些不想幹就別乾的話。

宋文彬見不得母親這樣,只能好言相勸,保證自己一定照顧好自己,這才讓自家老媽暫時平復下情緒。

“對了,我來之前,你那個叫霍雨的同事跟我說,她們打算明天去公司開會,讓你也一塊去。”

開會?

宋文彬愣了下,他看了眼手機的公司群,並沒有開會的通知:“不開會啊。”他說道。

“是她們幾個組織的會議,可能是你們節目組的有什麼要求吧。”李悅猜測道。

節目組的要求…

宋文彬看著沒有關鍵紅點的微信介面,眉頭皺起,問道:“怎麼回事,她有話不能自己跟我說,還得讓你來傳話。”

“我不知道哇。”

母親似乎來了點八卦的心思,悄咪咪的問道:“你倆是不是有啥矛盾,我看那姑娘人來挺好的呢,條子很正,長得又漂亮,就是看起來有點那啥。”

“不男不女是吧。”

厭老師嘲諷道。

“啊?我沒說啊。”

李悅驚訝,“你怎麼這麼說。”

“誒?”宋文彬恍惚了一秒,好像魂不在身上似的回過神來,“我說什麼了嗎?”

母親擔憂的看著他。

“哦,沒事,我剛醒。”

宋文彬說道。

第二天一早,辭別了母親之後,宋文彬開著自己的破車慢吞吞的來到海豹公司的大樓。遇見的人都對他點頭哈腰,一口一個厭老師的叫著不停。

宋文彬習慣性的對著別人也點頭哈腰,很禮貌,可是他的舉動似乎讓別人愈發的拘束。

來到樓上之後,霍雨和蘇緹娜她們竟然已經到了,其他節目組的同事同樣坐在會議室裡,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見宋文彬進來,攝影師衛寧趕緊把他拉到一旁,小聲說道:“老…老師,你可算來了。”

老師?

宋文彬詫異的看了眼衛寧,這小子不是一直叫他厭的嗎,這會兒怎麼改口叫老師了,要是叫厭老師也可以理解,單叫一個老師實在不倫不類的,要知道他可沒有考教師資格證。

大概是感覺到宋文彬那驚詫的眼神,衛寧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家等你……等你來開會呢。”

宋文彬沒有在意衛寧稱呼改變這種小事,坐下來,左右問道:“開會,開什麼會,又不提前跟我說嗎?”

蘇緹娜詫異的看著宋文彬,說道:“我不是和你打過電話嗎,就是前天,你忘了?”

“這樣嗎?”

宋文彬趕緊拿出手機看了看記錄,果然蘇緹娜前天給他打過電話,可是電話裡說了什麼他居然什麼也沒記住。

“回來的飛機上我們也商量好了,要開會的呀。”蘇緹娜小聲說道。

宋文彬汗顏,他感覺自己真的跟失憶了一樣,啥也沒記住。

“可能是老了…”

他嘟囔道,的確,過了今年他就28了,有人說過了三十五才開始走下坡路,但宋文彬覺得太保守,現代男性大概過了25就走下坡路了,從他開始拍這檔節目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我看是難得糊塗吧。”

霍雨輕哼了聲。

“也可能是你把他腦子打壞啦。”蘇緹娜小聲說道。

霍雨瞪了她一眼。

蘇緹娜這麼一說宋文彬覺得腦後的確有些隱隱作痛的樣子。不過還沒等他細究發生了什麼,會議室的大門便被推開了。

為首的正是秘書白狩還有製片人姜鹿。

“厭老師好啊,你們好。”

白狩樂呵呵的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你來做什麼?”霍雨眉頭緊鎖問道。

白狩驚訝道:“不是你說的要開會嗎,所以我過來了。”

“投資人呢?”霍雨說道:“我們要見她。”

“你們是已經決定開始下一個任務了嗎?”白狩反問,兩人的問答驢唇不對馬嘴。

“我他媽問你投資人呢?”霍雨一點都沒有客氣。

“有什麼話和我說就好了,都一樣。”

白狩卻沒有一點生氣的回答。

“她是皇上你是太監是嗎,請旨才能說話。”霍雨嘴越來越嚴厲。

“差不多。”

白狩倒是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坦然回答:“申大大她每天都很忙,如果是小事的話就由我代為處理一下,沒問題的。”

如此說法令人不滿,霍雨乾脆閉上嘴巴,不願與之交流。

製片人姜鹿在一旁面無表情,既不阻止霍雨興師問罪,也沒有幫白狩說話。

“投資人是不願意來見我們還是不好意思來見我們呀。”蘇緹娜倒是很平靜,甚至有點嬌滴滴。

“那沒有。”白狩陪笑道:“就是太忙了,您想,咱們投資人掌管那麼多公司,每天都要開十幾個會,各個國家飛來飛去,日理萬機,真的很忙。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好了。”

“那好,我問你,花間晨的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蘇緹娜直奔主題,毫不含糊的問。

會議室裡的二十多號人全都正襟危坐起來,數日前發生的那件塌房事件至今仍高高的掛在熱搜上,甚至比非凡旅途本身來的還要火熱。

“呀,他的事,我也很抱歉。”

白狩一聽花間晨,惋惜的大腿都要拍腫了,他搖著頭,連連嘆息道:“本來嘛,我們也是對他給予厚望的,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對不起投資人的一片苦心了。”

他說的情真意切,好像這一切完全都是花間晨自己太爛泥扶不上牆似的。

“那是,咱們投資人可是用心良苦啊。”

霍雨在旁邊冷不丁的挖苦了一句,譏諷極了。

會議室裡的人都吃吃的笑了起來。

白狩也跟著笑。

笑完,他這才看著宋文彬,說道:“這不,也都是為了厭老師的成長,厭老師你說對吧。”

宋文彬看了眼自己的同事,見他們已然是鐵板一塊,只是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沒有接話茬。

白狩只好自顧自說道:“不過其實也還好,畢竟他也提供了一些節目效果,算是變相的為咱們的節目做出了一點貢獻。”

見眾人絲毫沒有給臺階下的意思,白狩只好轉移話題道:“這事呢,我們也有責任,你們放心,我們以後絕不往你們隊伍裡亂插人。不過,上次節目的確也是很遺憾,怎麼說你們最後誰也沒完成任務見到trup,投資人在這一點上還是很失望的,畢竟……”

話音未落。

啪。

一杯茶水毫不留情的潑在了白狩的臉上。

宋文彬微微哆嗦了一下,直起背,腳尖弓起。

“還擱這任務呢!?”

霍雨冷的就像十八世紀的冬天一樣:“給你臉了是嗎,在墨西哥那樣搞我們,話都已經說到那個份上了,還指望我們幫你賺錢呢?”

會議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繃緊了神經,而面對這樣無禮的舉動,即便白狩也氣的發抖,他臉色蒼白的擦了擦臉上的茶水,分外嚴肅道:“霍主管,請自重。”

姜鹿這下也是害怕,趕緊拉住霍雨,勸道:“你冷靜點。”

“我已經很冷靜了,要不是在國內,我他媽把你四肢都折了。”霍雨狂暴說道:“這節目我們倖幸苦苦做起來,咋了,你還想著把我們給弄出去,然後再把你們的人安排進來?你問過這麼多人的意見嗎。”

白狩這會兒也不裝了,他面無表情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節目能夠長久的持續下去,包括花間晨的嘗試同樣如此,事實上,我倒希望你們能夠從中學到教訓,知道國內輿論的巨大力量,不要做出任何與塌房相關的事情,也不要做出任何與主流價值觀相悖的東西,霍主管,你這麼衝動,實在危險。”

霍雨面沉似水。

深吸一口氣,白狩冷靜下來,展演一笑,拍了拍手:“好了,先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你們這次叫我來也正好,新一期的任務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你們了,這期節目的內容,真是令人想想都非常激動,即便是我也感覺到很興奮啊,這可是史無前例的終極策劃!”

霍雨從會議桌上站起來,一言不發的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

白狩被她的舉動弄的腦門上筋都崩了出來,一臉的不快。

蘇緹娜也站了起來,說道:“對不起啊,白秘書,我們這次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們非凡旅途全體攝製組的意見的。雖然你們家大業大,但我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好好先生,因為上一期節目的事,我們決定罷工了。”

啊??

氣頭上白狩立刻冷靜下來,扭頭看著姜鹿,“這是什麼情況?”

姜鹿也是一臉茫然,說道:“你們…這是來真的嗎?”

“是的。”導演鮑利也站了起,說道:“四邊形不具有穩定性,我覺得還是三角形很符合觀眾的預期一點,”

“我靠……”

姜鹿震驚。

宋文彬同樣震驚,蘇緹娜說他們打電話商量過這事兒,可他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真的是霍雨把自己的腦子打壞掉了嗎??

“厭老師,你怎麼說,你和他們也持相同意見嗎?”白狩想到什麼,趕緊問宋文彬。

“我……”

宋文彬還沒來得及說話。

“他生病啦。”

蘇緹娜搶斷了他的發言:“正是因為他病了,所以我們要停工休整!”

宋文彬啞然。

“他生什麼病?”白狩立刻關切問道。

“壓力大,抑鬱。”

蘇緹娜篤定說道。

“我沒病!”

宋文彬大聲說道。

他能理解蘇緹娜因為上個節目的事不爽投資人,但是也沒有必要硬說他抑鬱之類的,他可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非常良好。

“你有病!節目拍到後來你人都瘋了!”

蘇緹娜說道,她指著其他同事說道:“而且這不是我一個人認為的,大家都覺得你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

宋文彬看著四周,只見那些同事們一個個煞有介事的點頭,紛紛說道。

“厭老師,你現在真的不能再工作了。”

“對啊,宋大哥,你還是休息一段時間吧。”

“有問題就和大家說,你放心,大家都站在你身邊的!”衛寧夾在裡面緊張說。

就連導演也說道:“小宋啊,有時候休息一下,才能走得更遠,你說呢?”

宋文彬沒話了,舉手投降。如果所有人都覺得他有病,那他大概的確是有什麼病吧。

白狩也沒話了,他只能看著姜鹿。

姜鹿也沒處理過這種事,她猶豫再三問道:“那…按你們的說法,你們是打算請假,帶厭老師去看病?”

“沒錯!”

蘇緹娜立刻理直氣壯的說道,眼睛又紅了,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我們出生入死這麼多國家,壓力的確也很大,就連我們的主持人也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我們準備帶宋老師去看心理醫生,不看好我們是不會拍下一集的。”

宋文彬:……

“好吧……那你們看病要多久,看完病是不是還要繼續拍。你知道的,你們合同裡規定還有一集沒拍呢。”姜鹿提醒道。

“那就不知道了,得看宋大哥的病什麼時候能好。要是投資人道個歉,順便再給點實質性的好處,說不定宋大哥的心理問題能早點痊癒呢,你說對吧宋大哥?”

蘇緹娜一本正經問道。

“對對對。”

宋文彬連忙說道。

能不對嗎!現在他可算省心了,蘇緹娜已經成長成比他還刁的人精了,以後這漲工資就沒他的事了。

白狩氣笑了,頭直搖,說道:“我看厭老師沒瘋,你們瘋掉了,這種話都能說出來,當真是天方夜譚,真不知道你們以後還怎麼在這個行業裡立足。”

“兢兢業業就能不被趕走嘛。”

蘇緹娜委委屈屈的說道:“還不是一樣被大佬嫌棄。”

蘇緹娜的茶言茶語讓白狩很光棍的做起了甩手掌櫃:“你看著辦吧,製片人。”他說道。

“我,給你們兩個月,你們看行嗎?”

因為上一集花間晨的塌房導致製片人非常理虧,她很慷慨的給出了蘇緹娜兩個月的超長假期,這在一家商業公司裡幾乎是難以想象的,姜鹿說出這句話都感覺壓力山大。

然而蘇緹娜卻並不領情,她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這可說不準哦,我們怎麼知道宋大哥病什麼時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