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間異常豪華的辦公室,霍雨看見一張巨型紅木桌上坐著一個穿著休閒襯衣,一身雪白,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

看見霍雨進來,他微微一次笑,起身向霍雨伸手:“你好,金在鎔。”

霍雨上前,和金在鎔握了握手。

兩人在茶室落座之後,金在鎔說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老實說,如果能和海豹進行業務上的合作,我們是非常高興的。但是安全主管這份工作,我並不確定您是否能夠勝任。”

霍雨皺起眉頭,說道:“我在海豹擔任過四年的安全主管,我相信自己的專業水平。”

“不,我並沒有質疑您的能力。霍主管。我只是說,我們這裡的情況可能要比你想的要複雜很多。”男人說著,點了根雪茄。

“怎麼說?”霍雨問。

“最近的首爾不是很…安穩。”金在鎔把玩著自己的雪茄,慢吞吞的說道:“最近總是會有一些地痞流氓小偷無賴,跑到我們的園區偷東西。”

霍雨一愣,立刻說道:“這種事情交給我,我一定讓他們不再出現。”

金在鎔抬起手,阻止了霍雨,說道:“如果僅僅是這樣,倒還好說。你也知道,我們這麼大的一個企業,肯定要有良好的企業文化,這樣才能正常運作下去,霍主管你肯定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當然。”霍雨說道。

“只是最近,我們公司內部的員工,積極性這一塊,出了一些問題。”金在鎔眉頭緊鎖道。

“積極性?”

“是的。首爾是一個….嗯,宗教非常自由的地方。這點固然很自由,但總會影響到我們企業的正常執行和發展,根據我的瞭解,最近有一些員工可能在背地裡有一些信教的傾向。這是我們公司高層不想看到的事情,況且,其中有很多教也不是那麼幹淨,所以各種外來人口,我們都要嚴查。”

“我是無神論者。”霍雨直接說道。

“哦,我不是說你。相反,我相信海豹的眼光。只是,如果由您來擔任安全主管的話,這些東西,我們不希望看見。”金在鎔嚴肅的說道。

霍雨站起身,說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把貴公司打造成銅牆鐵壁一般的存在。”

…….

…….

夜晚再次來臨。

宋文彬感覺很不好,又是一天的幸苦勞動之後,他的手指傷勢不可避免的開始惡化,有時候甚至只要稍微彎曲一些就會劇痛。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以為自己可以找家診所瞧一下的時候,老闆李大中卻招呼他。

“喂!中國小子,跟我去進貨去。”他頤指氣使的大聲喊道。

宋文彬看了眼店裡的工作表,說道:“現在已經下班了。”

他這話剛說出口,李大中便吹鬍子瞪眼:“席巴,你個臭小子,懂不懂得感恩!?要不是我們收留了你,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飄呢,一天兩頓飯的喂著你,難道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宋文彬皺起眉頭,毫無疑問,和老闆娘比起來,老闆李大中是一個極為難伺候的傢伙。各種瑣事多就算了,嘴巴還異常的碎。

“去也行,可是我晚上沒地方住,你們得把工錢結給我。”宋文彬說道。

“席巴,你個臭小子!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快跟我送貨去!”

老闆娘見丈夫生氣,趕緊匆匆從後廚出來了,她擦了擦手,往宋文彬手裡偷偷塞了五十塊錢,說道:“別多說話,快點去。東西不多的。”

感覺手裡多了那張紙,宋文彬心情才好了一些,說道:“別催,這就去。”

他登上老闆的麵包車,李大中罵罵咧咧的上車了。麵包車啟動,一路往城東區開了過去。

雖然李大中嘴碎,宋文彬卻也沒多討厭他,歸根結底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駐韓打工人,對於他來說,這僅僅是一個拍攝任務。李大中罵他也好,碎嘴他也好,不過也就是一個月的事。只要得到那三十萬,一百個李大中他也不在乎。

路上,李大中罵罵咧咧幾句之後,見宋文彬一直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他有些無從下嘴。眼珠眼珠轉了轉,他問道:“喂,宋小子,你是中國哪個地方的人?”

宋文彬稍微講了一下地址。

李大中就立刻恍然大悟:“s市那邊啊,最近發展的可以啊。估計拆了不少老房子吧。”

“嗯,應該拆了不少。”宋文彬整理著手上的紗布,心不在焉的說道。

“你家拆了沒?”

宋文彬一愣,好像自己的老家的確拆了很多年了,當時記得好像是修高壓線,政府遷走了村莊,在附近的小鎮建了一個村民小區。

“拆了。”宋文彬說道。

“那些人給你們家錢了嗎?”李大中斜著眼睛問道。

“好像…沒有吧…”

宋文彬說道,他的爺爺奶奶都過世很久了,自己家也在城裡買了房,當時大伯就沒有要那間拆遷分的房子,要了也沒有人住。

這一下,李大中突然激動起來,他用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抽著煙破口大罵起來。一邊罵一邊抽菸,其言辭之汙穢不堪入耳。

宋文彬看了眼跟在身後的攝影師,心想幸虧攝影師不能進來拍,這要是進來拍只怕這節目分分鐘就沒了。

從李大中的怒罵中,宋文彬大概知道他以前也是個中國人,因為不滿足覺得政府拆遷房子給的錢少了,就一怒跑到了韓國來生存,甚至把名字都給改了。

足足罵了有半個小時,李大中也沒有見的舒坦,但看宋文彬倒是親切不少。好像看到了同類一樣。

兩人在進貨地搬運貨物的時候,他甚至還主動分擔了三分之一的貨物。

搬完貨物之後,宋文彬的手更疼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下醫生。但是李大中卻並沒有把車往回開,相反的,他把車往首爾的江南區開過去。

宋文彬不知道李大中要幹什麼,就問道:“這是回去的路嗎?”

李大中笑了笑,甩了根菸給宋文彬,說道:“臭小子,你今天運氣不錯,我帶你去見見世面。“

宋文彬覺得好笑,心想狗一樣的人,也配帶他見世面。

但是他也沒表現出來,只是沉默。

沒多久,破面包車開到了江南區的一條街上,這條街上燈紅酒綠。人來人往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她們衣著暴露,提著個包,無聊的在街上晃來晃去。而且奇怪的是,她們嘴裡大多含著根棒棒糖。

每當有一些穿著光鮮的男子路過的時候,那些在路上閒逛的女人就會拿出嘴裡的棒棒糖,放在男子嘴邊。

被拒絕了,也不惱,棒棒糖又塞回自己嘴裡。

若是那個男子嚐了一口,女人便笑眯眯的伸出手,挽住男人的胳膊,肩並肩的走起來。

“你看,那些個女的。”

李大中坐在車裡,色眯眯的盯著外面走來走去的女人,說道:“她們吃過的棒棒糖給你,你要是接過來,就能跟著她們去happy一次,那感覺,嘖嘖嘖….”

宋文彬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街上的年輕女孩,心裡湧出濃濃的無奈。當現實不加任何矯揉造作的撲面而來之際,面對它的人或許也唯有嘆息。只是曾幾何時,那些血與火中的光輝,早已被時間磨滅,成為歷史中一絲澹澹的嘆息。

“這樣啊。”他輕聲說道。

“這場面你在國內見不到吧。”李大中得意洋洋說道。

“的確…見不到…”宋文彬輕聲說道。

他十年的戶外直播生涯在韓國直接被簡化成了一根棒棒糖,令他歎為觀止。

“怎麼樣,韓國是不是自由多了?”李大中笑著問。

“呵呵。”宋文彬笑笑,不作答。

“要我說,你也把中國國籍退了,加入韓國好了,像我一樣。”李大中突然激動說道。

宋文彬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首爾在他看來幾乎和中國的一個縣城差不多。或許這裡的人很有錢,但,也只是一個有錢且擁擠的縣城,僅此而已。

“那種地方沒意思的,你看這些美女,只要你有錢,想睡哪個睡哪個,隨你挑,隨便玩。根本沒有一點顧忌,也沒人管你。”李大中說道:“不比國內快活多了?”

“玩不起。”宋文彬澹澹道:“我是窮人。”

“那有什麼玩不起。”李大中大大咧咧的說道:“上個一個月班,來這裡放鬆幾天的,大有人在,我有好些個朋友……”

“你說的朋友,是你自己嗎?”宋文彬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他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再繼續浪費時間了,他想要去看醫生。

儘管宋文彬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李大中卻非常敏感的覺察到宋文彬的不耐煩。這讓他眯起眼睛,有些危險的盯著宋文彬,問道:“你是五毛嗎?”

宋文彬看著老闆嚴肅的樣子,心裡突然泛出一股濃濃的厭惡。足足用了三秒鐘,他才忍住了把車門摔在他臉上的衝動,平靜說道:“這種大事,我得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李大中上下打量著宋文彬,嘴角連續抽搐幾下,隨後冷笑道:“撇比爛慫貨,就你這種膽子,能幹成什麼大事,一輩子在底層打工吧!”

說罷,他勐地將車門開啟,說道:“下去!

宋文彬說道,“下去我去哪兒?”

“管你去哪兒!”李大中不耐煩道說道。

宋文彬莫名其妙下車了,李大中踩動方向盤,直接了當揚長而去,把宋文彬一個人丟在大街上。

他呆愣愣的站在大街上。

一根棒棒糖送到他嘴邊。

他開啟棒棒糖,盯著麵包車消失的方向,從嘴裡吐出兩個字。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