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宋文彬一路把麵包車從三寶壟開到了雅加達,他和蘇緹娜假裝要離境的旅客,然而在臨近機場的時候,宋文彬一個轉彎前往了來時穆麗雅酒店。

宋文彬去酒店租借會議廳的時候,蘇緹娜提出要去附近買衣服,宋文彬自然答應了。

等蘇緹娜回來之後,宋文彬卻被她的氣質給鎮住了。短短一晚上的時間,蘇緹娜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她沒有穿她平常最喜歡的嫩嫩性感的衣服,這次她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裝,甚至臉上都戴上了無框的眼鏡,白色的頭髮盤成髮髻纏在腦後,看起來就像一下大了五六歲。不僅如此,她整個人的氣質變得異常高冷,好像隨時會把宋文彬帶去辦公室談話的部門女高管一樣。

看她這樣站在自己面前,宋文彬多少有些無語。

他拿出手機,有些小心翼翼問道:“你要不要.....幫忙催下奧德賽公司的人....?”

蘇緹娜面無表情拿走手機,款款坐在會議室的另一頭,開始打電話。她打電話的時候,宋文彬想了想,還是坐在她身邊,但是跟她隔了一個座位。

打完電話之後等待了二十幾分鐘的樣子,會議室的門開啟了。兩個年紀大概有六十多歲的花白頭髮老頭從門外走了進來,兩個老頭看見會議室裡的兩個年輕人,愣住。他們大概也沒想到電話裡要和他們見面的人這麼年輕。

宋文彬見面前的兩個老頭都是典型的美國人長相,知道他們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由站起身笑著和他們打了招呼,他熱情洋溢的走到兩人身邊,和他們握手並自我介紹起來。當然自我介紹的時候用的也是他在印尼的假身份。

兩個老頭對宋文彬的熱情態度並不感冒,他們也沒有自我介紹,只是簡單的握了一下手之後就隨手拉開椅子坐下來,手插在兜裡,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說道:“你們想來找奧德賽公司,現在我們來了。”

宋文彬對蘇緹娜招招手,蘇緹娜拿出烏頭給他們的那份檔案,走到兩個老頭身邊,宋文彬說道:“這是我們無意中得到的檔案,請你們過目一下。”

兩個老頭帶著狐疑的神色,開啟檔案看了看。

兩人閱讀檔案的時候,宋文彬說道:“有人告訴我們,說只要把這份檔案交給印尼政府,就足夠你們在印尼的打撈工作中斷,你們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蘇緹娜冷峻的翻譯著宋文彬的話。

兩個老頭大概的看完之後那份檔案之後,卻不屑冷笑道:“小夥子,你對這這行大概沒有太深的瞭解吧。”

“哦?何以見得。”宋文彬來了興致。

其中一個老頭點了根菸鬥,翹著二郎腿說道:“咱們這種活,能拿到正規打撈證的幾乎沒有,先不說正規打撈證所需要的時間和手續,其次就是當地政府對外來打撈公司的態度。

事實上,打撈檔案也不過就是走一個過場而已,正式的和偽造的都沒有區別,能不能打撈還不是政府的一句話,用偽造證件也不過是我們專門賣給當地政府的把柄。只有這樣,我們才被允許在印尼境內進行打撈活動,這樣只要他們不滿意,就能隨時以證件為由停止我們的打撈作業,懂嗎?”

宋文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問道:“我還以為你們和印尼關係不好呢,畢竟之前在爪哇海溝的時候,我看見戰鬥機過去找你們了。”

“你確定那戰機是來找我們的嗎?”

奧德賽公司高管輕蔑說道:“你會把撈出來的東西分給他們嗎?”

“或許不會。”宋文彬老老實實說道。

“在東南亞,真正依靠的還是我們和官方私下約定好的協議,只要我們將打撈起的文物分給當地政府一部分,他們自然也能讓我們帶走一部分,甚至還會給我們保護,畢竟有些文物,他們壓根就沒有打撈的技術,爛在海底也輪不到那些猴子來打撈。”

頓了頓,老頭吐出一個菸圈,不屑譏笑道:“所以,你拿著這種東西,就像來威脅我們奧德賽公司,不覺得痴人說夢嗎?”

宋文彬哈哈一笑,搖搖頭,他拿起那份檔案,拖過來一個菸灰缸,拿出打火機,將那份檔案裡的內容,一張張的燒掉,一邊燒還一邊說道:“前輩誤會我了,我壓根就沒想到用這種東西來威脅你們,我只是覺得,向官方舉報這種辦法非常下三濫,所以我把你們約出來,當面把這種東西給燒掉,以示誠意。”

看著火焰將那份檔案裡的照片和紙張一張張吞沒,奧德賽公司派來的兩個人都皺起眉頭。

其中那個不抽菸的老頭坐直身體,十指交叉嚴肅問道:“我聽你在電話裡說,我們如果不和你見面,你就要把我們的行蹤和工作目標讓其他尋寶獵人知道,請問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說話間,坐在另一邊抽菸的老頭從胸口摸出一個項鍊把玩起來,那項鍊是一個鋒利的十字架。在燈光下反射著寒光,看起來非常危險。

宋文彬心頭一凜,緩緩搖頭,說道:“那些都是說辭,希望你們能夠同意見面的說辭,事實上,我找你們來,的確是想和你們合作。”

“我說過,奧德賽公司不需要任何合作伙伴。”把玩項鍊的老頭冷傲說道:“恕我直言,大海流竄的老鼠連跟在我們後面吃殘羹剩飯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我是你們,我不會浪費時間,我會立刻開一個價,一個足夠讓你們保持緘默的價格。”

宋文彬看著老頭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微微一笑,彎下腰,從自己的揹包裡抽出一份足足有一尺厚的巨大檔案,砰的一聲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兩個老頭看見那份檔案,愣了一下,問道:“這是什麼?”

宋文彬也不說話,從檔案中抽出幾份,從桌子上推了過去。

兩個老頭拿起檔案,翻了翻,很快,他們臉色就變了。和他們看到那份偽造打撈證的證據時的態度完全不同。

看完一份資料後,兩個老頭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起來,一邊私語,一邊目光鎖定在宋文彬,以及宋文彬手下那厚厚的資料夾上。

宋文彬拍了拍手裡的檔案,笑眯眯說道:“這裡記錄著荷蘭1602年—1799兩百年間荷蘭東印度公司所有沉船資訊的資料,夠談嗎?”

奧德賽公司的人一下坐不住了,他們嘩啦一下不約而同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盯著宋文彬手下的資料夾,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猶如餓狼看見血食,色鬼看見美女。

“你.....你從哪裡弄來的這種東西!?”抽菸老頭拿著菸斗大聲問道。

宋文彬只是冷冷的盯著兩個老頭,沒有回答,手指在資料夾上輕點。

在長達十幾秒的凝視中,兩個老頭終於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們趕緊坐了下來,不僅坐了下來,甚至還把椅子拉近,湊過來坐到宋文彬身邊。一個老頭主動伸出手,壓低聲音道:“我是葛雷格.史坦姆,奧德賽公司的執行長,很高興認識你。”

另一名抽菸的老頭則說道:“我是湯姆戴威勒,奧德賽的專桉經理,你的確,引起了我的興趣。”

“誒誒你們好。”宋文彬熱情微笑,他說道:“是這樣的,二位,這份資料是非常寶貴的,我想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蘊藏的價值。其實我想要的也不多,我只想知道,貴公司來印度尼西亞,究竟在做什麼呢?”

“這.....”

面對宋文彬的問題,兩名老頭面面相覷,有些猶豫。

“只要你們能告訴我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我們就會把這份絕密資料交給貴公司,這可是我們花大價錢在歐洲買的,我想這無論如何也是一個划算的買賣,不是嗎?近百艘沉船位置的訊息,夠你們公司打撈十年也足夠了。”

兩名老頭眼中的渴望無可抑制,但他們還是相當謹慎,葛雷格和湯姆商量了一下,最後由葛雷格問道:“那天跟在我們身後的那艘遊艇,是你們嗎?還有之後去爪哇海溝的那批中國科考團隊,都是你們的人嗎?”

“當然。”宋文彬說道。

“去撈範巴倫號的?”葛雷格問。

宋文彬緩緩點頭。

“這份資料帶你們過去的?”

“不錯。”

“難怪,我說怪不得你們能定位到那個地方,的確是有點東西。不過很可惜,那地方早在一年前我們就用機器人探測過了,什麼都沒有。已經被人打撈過了。”

“被誰打撈過了?”宋文彬立刻問道。

“傳奇打撈公司。”葛雷格說道。

“傳奇打撈公司?”

宋文彬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家公司並沒有什麼印象。

“我怎麼沒聽說。”他問道。

“沒聽說過很正常,老實說這家公司的存在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打撈戰績,不過他們的創始人倒頗有些名聲。”

葛雷格吸著煙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沉的回憶:“我還記得,那是2004年,那時候奧德賽公司才剛剛起步不久,當時世界上最頂尖的打撈團隊是羅奈德.哈徹博士所領導的考古隊伍。

要說羅奈德.哈徹也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物,要說他一開始也並不是專業的海底打撈出身,他原本是牛津大學的考古博士,納賽爾當政的時候,他就在埃及靠發掘文物發了財。後來前蘇聯進攻阿富汗的時候,他就在阿富汗倒賣過不少文物。有人說海灣戰爭的時候,他還在尹拉克有過一段時間的活動。當然,在98年黑石號出現之後,這傢伙突然就開始轉戰水下考古,並且成立了傳奇打撈公司,開始針對印度尼西亞進行重點打撈。”

宋文彬豎起耳朵聽著,蘇緹娜在一旁一邊翻譯一邊拿著本本速記。

葛雷格繼續說道:“傳奇公司成立後也就做了一件事,就是打撈印尼,從99年一直持續到了04年,我不知道羅奈德究竟打撈到了什麼,但是在04年之後,業界就有了傳聞。說傳奇打撈公司的船找到了曾經的荷蘭沉船範巴倫號,不過傳言的真實性卻無從考證,因為就在2004年,傳奇公司在在印尼遇到了海嘯,沉沒了。”

“沉沒了?”宋文彬眉頭緊鎖。

“是的,但是13年的時候,有一名海難倖存者在洛杉磯找到了我們,他告訴我們,傳奇公司的船並不是因為海嘯而沉沒,而是因為其內部發生了爭鬥,有人故意把船給炸沉了……”

“葛雷格。”

一旁的專案經理湯姆戴維勒提醒了一句,葛雷格隨機驚醒,他說道:“抱歉,我說的東西和你們的問題沒什麼關係。總之,根據奧德賽公司前幾年得到內部訊息,傳奇公司的旗艦的確打撈到了寶物,而是是曾經荷蘭商船範巴倫號上的寶物。所以我們公司才會在印尼四處搜尋傳奇公司的沉船。”

“那艘旗艦叫什麼。”宋文彬問道。

“thequeenofpoison。”葛雷格說道。

蘇緹娜面無表情的翻譯道:“波依翁女王號。”

可是剛翻譯完,蘇緹娜臉色就變了。

她張開嘴巴,對葛雷格後續的話置若罔聞,完全沒有翻譯的意思。

宋文彬見自己翻譯卡殼,不由肘了肘她,說道:“咋啦?”

蘇緹娜緩緩低下頭,有些呆滯的說道:“波依翁女王翻譯過來就是毒藥女王號。”

“毒藥女王,咋啦,你聽說過嗎?”

“在植物裡,毒藥女王乃是烏頭。”

蘇緹娜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