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貝尼出問題,魯貝尼有什麼問題?”

蔣佳立刻問道。

宋文彬猶豫了一下,他不想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來解釋。可是看見孔茂也看著自己,他也只好嘆了口氣,畢竟孔茂還要陪伴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航海之旅。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並不準確,你們姑且聽一下吧。”

宋文彬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誰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魯貝尼那個屋子的時候。那個屋子院子邊飄著一些落葉,當時我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因為住在那種級別富人區的人,家門口通常是很乾淨的。從我們一路過去的那些華人別墅,都是非常整潔的。而且,當我們進入魯貝尼那個屋子的時候,那麼大的地方,竟然一個人也沒有,說明那個地方並不是他住的地方,至少不是他常住的地方。”

“這很正常啊。”蔣佳立刻說道:“像魯貝尼這樣的富豪,擁有好幾棟房子也不意外啊,說不定他住在其他地方甚至是國外也不一定呢。”

“當然不意外。宋文彬澹澹道:“但是在我跟著魯貝尼進入遊艇的時候,同樣我也沒有在遊艇上看見一個服務人員,這難道不奇怪嗎,你想一想,如果魯貝尼不住這裡,他也不是開遊艇過來的,那他是怎麼過去的呢?要知道,我在那棟屋子旁邊並沒有看到魯貝尼的豪車,我是說,擁有一艘遊艇的人開個法拉利布加迪也很正常吧。”

孔茂點點頭,說道:“這點我也覺察到了異常,事實上,你走之後,我還專門問過魯貝尼,為什麼遊艇上沒服務人員,他給我的解釋是他給員工放假了,因為他暫時沒有出遊的計劃。”

“這是謊言。”宋文彬立刻說道:“保鮮櫃裡有茶葉,說明他知道東方人的習慣。可明明我們是大陸人,他不給我們泡茶卻給我們拿氣泡酒,說明他根本沒有來得及準備熱水。

更離譜的是,保鮮櫃裡的氣泡酒溫度居然是常溫,一點都不冰,說明這艘遊艇在我們來之前根本沒有啟動過,連電都沒有。”

說著,宋文彬冷笑起來,“可是這難道不反常嗎?木地板上和傢俱上沒有灰塵,氣泡酒卻是常溫甚至都不冰,打理了,但又沒完全打理。這種矛盾你要怎麼解釋呢,更可笑的是,他在上船之前居然還要特意提醒我脫鞋,我當然能夠理解他的想法,這艘船很乾淨。但是拜託,我可是買遊艇的人,他是害怕我把他的船弄髒嗎?”

宋文彬一說,蔣佳立刻就感覺到了那無處不在的異常,她錯愕的張開嘴,喃喃道:“那...這...這說明了什麼呢...?”

“這說明這傢伙在我們來之前,特地把遊艇裡外裡給打掃了一下。這艘船的乾淨是他的勞動成果,所以他才會特別珍惜。”宋文彬冷笑道。

蔣佳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嘴巴張開的甚至能塞下一個雞蛋,孔茂也下意識的把車速放的很慢,聚精會神的聽著。

“可是雖然你觀察得很仔細....僅憑這樣,你就能斷定...斷定,這艘遊艇價值1000萬嗎?”孔茂喃喃道。

“還是那句話,遊艇價值多少錢我並不知道,我對遊艇毫無瞭解。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魯貝尼需要現金。”宋文彬篤定的說道。

“這我當然能夠理解,如果不是需要現金,他怎麼會把遊艇賣掉。”蔣佳回過神來,說道。

“不是一般的那種渴望。我在感覺起泡酒的常溫的時候,就提議去問他能不能看一下上面的別墅。他甚至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立刻答應了下來。”

宋文彬嘴唇上翹,笑道:“毫無疑問,那棟房子也是一間正在代售的屋子,床上沒有絲毫溫度也沒有女性的香氣,泳池裡的水被太陽曬的溫熱,不知道多久沒換過,冬天的落葉到現在都沒有被清理走。”

宋文彬從口袋裡拿出那片用作紀念的枯樹葉,笑道:“當然,更重要的,我在泳池附近的一處隔間裡,找到了一片潮溼漆黑的抹布,還有幾個黑乎乎的拖把。那證實了我的猜想,在我們來之前,魯貝尼的確在打掃那艘遊艇。”

蔣佳看著那片枯死的樹葉,腦袋有些懵。

她無法理解,一片樹葉裡為何蘊含著如此龐大而不可思議的資訊。

宋文彬將樹葉放在水杯上,說道:“所以我回去後,第一時間詢問魯貝尼可不可以賣給我房子,想來魯貝尼臉上的笑容你們也看到了。當然,這並不是因為我要買那棟房子而高興,他高興的原因是因為我財力雄厚,可以同時買遊艇又買房子,他很高興可以跟我做這一單生意。這一單讓他賺很大的生意。

可是,我問他房子的價格,他卻又說不出來,還說要和她的夫人商量什麼的鬼話。這不是很顯然嗎,房子的確是待售的房子,但不是魯貝尼的房子。他把遊艇停在這裡的原因我想大概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艘遊艇和這個房子相得益彰,兩個放在一起可以winwin,互相增光。

另外一種則是這裡的私人碼頭使用費用低廉,這段時間我跑碼頭的時候已經問過了價格,這樣一艘船光是停泊費用一年就要上百萬,但無論是哪一種.....”

宋文彬笑道搖搖頭,遺憾道:“擁有遊艇,卻連停泊費用都無法出起,甚至連遊艇上的電都沒來得及開。在我的心裡,幾乎已經宣判魯貝尼破產了。他根本不是因為要換遊艇才買遊艇,他是因為破產所以才出售遊艇。”

蔣佳目光看著身旁的樹葉,只覺得大腦正在顫抖。

不知為何,好奇消失的一刻,她開始感到恐懼。只是見了一面...那個叫魯貝尼的傢伙老底都被揭完了。就差有幾個情婦養了幾條狗這種東西都被挖出來了。

她默默的低下頭,老老實實離宋文彬坐遠了一點。

孔茂乾脆把勞斯來斯停在了路邊,又問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魯貝尼可能的確是遇到了財政危機,所以才出售名下的遊艇。但是為什麼他會同意把遊艇以1000萬賣給你呢,這是我最無法理解的。這樣一艘遊艇,如果你不收,他也可以把它賣給別人啊。我到現在依然覺得這艘遊艇至少價值1500萬美金,為何他寧願血虧也要把它出售給你,甚至不惜一週之內連打三個電話。”

宋文彬笑了笑,他看著一臉呆滯的蔣佳,問道:“你能猜到其中的原因嗎?”

蔣佳看著他的臉,臉色蒼白說道:“現金。”

“不錯。”宋文彬點點頭,“價值1500萬和馬上賣出1500萬是兩回事,我想整個南洋,別說1500萬美元了,就是能一瞬間給他1000萬的幾乎也沒有。我不知道孔茂你發現沒有,這傢伙最後打來電話的時候,噼頭蓋臉就問我們什麼時候把錢給他。”

孔茂恍然大悟:“好像真的是這樣。”

“他渴望現金,甚至不惜把遊艇折價出售也要獲得大量現金。”宋文彬冷笑說道,對了,蔣佳,你之前說他是做什麼的來著?

“導演.....”

“導演。”

宋文彬不由想到了鮑利,有些輕蔑的說道,“這個職業真的很容易爆富也容易爆虧,更容易沾染上政治,我想這傢伙這麼急著要錢,可能是急著跑路吧。”

“我明白了。”孔茂沉吟道:“我這去年上半年跑船偶爾聽到一些新聞,印尼的時局並沒有那麼穩定,只怕….”

孔茂謹慎的沒有再說。

“我不管他為什麼出問題。”

宋文彬聳聳肩:“總之,這傢伙如果在國內口碑勢力俱佳的話,這艘船肯定輪不到咱們來買,他自己內部圈子肯定就消化了。能輪到咱們幾個外國人來買多少就有問題。他自己有問題我不宰他宰誰。”

宋文彬說著,想到了自己那臺還沒有來得及出掉的vantage,在他沒有被海豹接納之前,李公子壓根不會理他。但是在他被海豹接納之後,李公子買他的車根本價都不還。可反觀馬強,一臺vantage連續降價卻依然賣不出去。這讓宋文彬不禁感嘆世界其實在哪裡都差不多,一個又一個圈子圈來圈去。

宋文彬雖然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但同行的兩名手下都沉默住了。

孔茂不知為何突然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晃腦的嘆息道:“好傢伙...現在的年輕人...真特麼嚇人....”

勞斯來斯重新發動了,孔茂卻依然沉浸在宋文彬的推理之中。開車的時候還時不時的發出笑聲,有些驚悚。

一旁的蔣佳此刻從恐懼中緩過來,和初次見面時相比,她已經徹底換了副嘴臉。

“哇,你好厲害欸....”

蔣佳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來回撫摸,神態浮誇問道:“小帥哥~你來印尼是來做什麼的啊,不會是真的來投資的吧。”

宋文彬抖開她的手說道:“工作,勿問。”

“等你這個專案結束了想不想來我們財務部工作啊。”

蔣佳不依不饒的又貼過來,摸著他的肩膀大驚小怪說道:“我知道你是海豹資訊文化部的人,姜鹿那傢伙不好伺候呢,可是我們財務部的人又好說話工作又輕鬆,還有很多漂亮姑娘。來嘛,考慮一下嘛~~”

宋文彬轉頭看了一眼蔣佳。

蔣佳立刻鬆開他的胳膊,靠在車門上語速極快說道:“你別這樣看我,我沒秘密。”

“謝謝,我拒絕。”

.......

.......

蔣佳和孔茂的雖然砍價並不在行,但是他們辦起那些公務檔案之類的事情倒是麻熘異常。僅僅用了一下午的時間,他們就把這艘船的檔案過到了海豹公司的名下。

只是,當宋文彬帶著油罐車去給這艘船加油的時候,他實在是有些肉疼。這玩意不比汽車,僅僅加滿一次油就加了近一萬升,即便是按每升3美元來計算,這一趟光是加油就加了三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的話他那臺vantage還不夠這遊艇加十次油的錢。

而這還不算停泊在碼頭的費用,人工費用,保養費用,如果算上這些費用。那麼一臺遊艇的日常開支幾乎算得上是天文數字了,也難怪魯貝尼會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將其脫手。

宋文彬只是站在甲板上,看著那油罐車蠕動的管道,他彷彿都能看見此次旅行的費用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跳動。

如果說火箭工程師在發射火箭之後好歹還有地面指揮系統的幫助,可他這一趟唯一的幫助竟是一本六百年前明朝太監的記錄。

他甚至都不敢想,這要是沒有找到鄭和的遺失的寶物,他將面臨多麼巨大的壓力,光是這一筆旅行費用,都足以宣判他職業生涯的終結。

但是蔣佳並不能感覺到身旁這個年輕人肩膀上沉甸甸的壓力,在遊艇的各種手續辦理完成之後,她興奮異常的拿著手機,在甲板上自拍拍個不停,想來是準備去朋友圈炫耀了。

宋文彬則來到了船長室,這裡孔茂正在檢查遊艇的各項引數,宋文彬站在他身邊說道:“由於這次任務的特殊,除了你之外我不會招募其他的船員,所以本次航行,你不僅要兼顧船長,可能後勤和其他的工作也需要你來指揮。”

孔茂是一個非常沉穩的男性,他點點頭說道:“這是自然,不過你也別擔心,這種遊艇本來就兼具著娛樂性質,開起來是很簡單的,不需要太多操作人員,就算是沒有系統學習過的人也可以駕駛,要不待會我帶你去海上試試?”

宋文彬還沒說話,拿著手機的蔣佳就卡擦卡擦的一路自拍拍到船長室裡來了,甚至要去和船長船東拍照。

但是船東宋文彬阻止了蔣佳,說道:“你去動用海豹的關係聯絡賣家,將這艘船掛牌150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

“你要賣船?”

孔茂不理解的問道:“你不是還要用嗎?”

蔣佳卻興奮道:“哇!!這要是能賣出去,我們這一波豈不是裡外裡賺了幾百萬美元??“

“想的美。”宋文彬冷笑說道:“錢哪有那麼好賺,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花一億多元買一艘二手倒賣遊艇呢,有這個錢的人早一手定製去了,在我們來之前天知道魯貝尼那傢伙等了多久,我們只能儘量賣,賣不掉我們再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