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霸王卸甲

波濤洶湧的海面上，一艘破破爛爛的漁船正在前進。此刻已是白天，天空卻總是堆積著濃厚的陰雲，既不下雨也不散去。

距離那一晚的暴力革命已經過去了近一週的時間，可自由似乎並沒有降臨在這艘換了新主人的二十一世紀五月花號上。

此刻，新任船長霍雨坐在船長室裡，翹著二郎腿架在桌子上，手裡拎著一把黑色的手槍，歪著頭打盹兒，嘴裡吧唧吧唧的說著夢話。

在她旁邊三米處，一個鼻青臉腫的黑人蛇頭雙手雙腿都被綁了起來，艱難的用著被縛的雙手轉動船舵。

而在另一邊，則站著一群排隊的走線客。自從那一晚的暴動之後，霍雨不僅接管了船上的武器，同時也接管了船上所有的食物。

不過和蛇頭高價出售食物的行徑不同，霍雨並沒有獨佔所有食物。相反，她把船上所有食物都堆在船長室，誰想吃都可以自己免費取。

只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遭到了團隊的反對，尤其是蘇緹娜，為了防止混亂的產生，蘇緹娜定下了規矩，每人每天只可以取一次，取的時候必須要排隊，而且，只能由她來分發。

這會兒正是分發食物的時候，蘇緹娜站在食物邊，挨個挨個的將船上的食物分發給眾人。

有人要的多，有的又挑三揀四，要這要那，和分配食物的蘇緹娜扯皮。弄的船艙鬧哄哄的，這吵醒了正打盹兒的霍雨。

“吵死啦！”

她醒後大聲抱怨。

鬧哄哄的船艙立刻安靜下來，

毫無疑問，那一晚的暴力革命產生了巨大的威懾，不僅對那些蛇頭，當然也包括其他走線客。

“尼哥，離墨西哥還有多遠？”

霍雨醒後便不耐煩的問道，這是她段時間問的最多的話，這些日子，她都要坐在這船長室裡，強令這些被她綁架的蛇頭把船往墨西哥開。

“你能不能別那麼粗魯，節目還要不要播了……”一旁分發食物的蘇緹娜嫌棄的不行，現在節目熱度高，是個國際性節目，霍雨肆無忌憚的叫尼哥，肯定會引來很多人的不滿，到時候少不得又有很多人在網上抵制他們說他們種族歧視，要是呼聲大了，節目被封殺，被失業，也是常有的事。

“幹嘛，又不是不能剪。”霍雨卻破罐破摔道：“再說了，人厭老師還把攝影師帶走了呢，咋們這拍出來不能播，播他們的嘛，對吧鮑利。”

導演不說話。

“喂，尼哥，回話。”

霍雨以蔑視這個世界政治正確的姿態問道。

“我們…我們要靠岸一下…”

一名蛇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嗯？”剛睡醒的霍雨警覺，“上岸幹嘛？”

“這都開了快一週了，真的沒油了，怎麼也不能…也不能死在海上啊…”蛇頭小聲嘀咕道。

“我看看。”

霍雨跳下椅子，看了看船上的儀表。果真沒多少燃料了。

她想了一會兒，問蘇緹娜：“你怎麼看？”

“我有啥看法，你別問我。”

蘇緹娜抱著胳膊翻著白眼道。

“那就上岸吧。”

霍雨說道，“沒油也是沒辦法的事。”

“等一下！”

蘇緹娜忍不住又出言打斷了她。

“咋啦？”霍雨問。

“上岸，上岸都是他們的勢力，咱們還能好？到時候一百個拿槍的人堵著你，你就是神仙也逃不出去！”蘇緹娜煩躁的說道。

“唔…”

霍雨在一旁摸起了下巴。

“就在海上加油吧，讓他們自個想辦法去。”蘇緹娜悲觀說道：“反正我死也要死在這艘船上，至少得和這些人呆一塊兒。”

還沒等霍雨做出決定，團隊新人花間晨便趕緊在角落裡舉起手來，說道：“我，我同意蘇老師的觀點，還是留在海上吧，上岸…上岸實在有點冒險…”

“我沒問你！”

霍雨瞪了他一眼，兇巴巴說道。

自從厭老師走後，團隊又變成了三人制，可是選邊站隊這種事可沒停過，而在歷次的選邊站隊中，花間晨都選擇了蘇緹娜那一邊，讓人感到無法理解，但此刻並非深究其中緣由的良好契機。

“不許上岸，就在海上加油，能做到嗎？”霍雨命令蛇頭。

看著那暴力女手裡的槍，開船的蛇頭吞了口唾沫，點了點頭，“那…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

必然的要求無法被拒絕，電話撥打出去後的整整半天時間，這艘偷渡船停在了波濤洶湧的海浪中，沒有前進。

直到傍晚時分，一直焦急的在舷窗邊走來走去的霍雨看見了海面上出現的幾個黑影。她拿起望遠鏡一看，黑影是幾艘船，看規格，應該比他們所搭乘的漁船要大上一些，正直奔他們這艘船所在的水域而來。

她立刻放下望遠鏡，走到那幾個蛇頭跟前問道：“那是什麼船？”

蛇頭說道：“那是我們運輸船，如果想要不靠岸加油的話，非得要有人把輸油管搬到這艘船上來才行。”

“運個油來那麼多船幹什麼，來一艘不就夠了嗎！？”霍雨厲聲質問道。

“這…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安排的…畢竟…我們也沒在海上加過油…”蛇頭吞吞吐吐說道。

“別讓那麼多艘船過來，來一艘加油就夠了，其他的退回去。”霍雨威脅。

威脅之下，蛇頭將霍雨的要求透過無線電傳遞了過去，很快，海面上有幾艘船就停了下來，只剩一艘船緩緩靠近。可即便如此，無形的壓力也霍雨額頭冒汗。

她不知道事態會怎麼發展，便把幾個受傷的蛇頭從地上拎了起來，將他們作為人質以及肉盾給推了出去。

伴隨著那艘運輸船的接近，整個船艙內的走線客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蘇緹娜坐在角落裡，攥著泡麵包裝袋，面無表情，臉色蒼白。

來到甲板上，霍雨拿出匕首，割斷了蛇頭手腳上的繩子，碎碎念威脅道：“讓他們加油，加完油就立刻讓他們離開！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蛇頭同樣緊張非常，他喘著粗氣，盯著那艘越來越近的運輸船。

然而運輸船靠近後，船上的甲板上卻空無一人，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駛過，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打算。

霍雨傻眼，問蛇頭：“這是怎麼回事？？”

蛇頭：“我去叫住它！”

霍雨：“你去。”

蛇頭走到船舷旁，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進了海里。

霍雨被這一下弄得始料未及，她衝到甲板邊，大聲喊道：“喂！！”

無人應答，晃動的海水吞噬了一切回答。

滑行到不遠處的運輸船停了下來，十幾個人從甲板下面衝了出來，他們端著槍，齊刷刷的指著海面上的漁船，其中竟然還有人扛著RPG。

霍雨見勢不妙扭頭衝進甲板下，逮著一名蛇頭就呵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想幹嘛？！？”

見運輸船到了之後，那蛇頭終於從霍雨的暴力威懾中掙脫出來，他含恨一頭撞向霍雨，但被躲開。

一擊不中，蛇頭獰笑道：“哈哈哈蠢貨，不上岸就行了嗎，我告訴你，你們已經完了，完蛋了！就算你們放開我們，現在也來不及了，死神會剝下你的頭皮，把你們的內臟扔進大海，你的每寸靈魂都會被亡靈啃食！”

“你們想要同歸於盡嗎！？”霍雨大聲問道：“信不信我先斃了你！”

“同歸於盡？”蛇頭好像聽到什麼莫大的笑話一樣，他咆哮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想死的話就把這個女人給我拿下，否則你們一個也別想去美國，都給我淹死在這片海里！！”

身後傳來熙熙索索的聲音。霍雨終於變了臉色，她猛的轉身。

船艙裡那些正吃飯的走線客們紛紛站了起來，面面相覷。

“別聽這人胡說八道啊！”霍雨警告道。

“你們來這是幹嘛的？混吃混喝嗎！？”那被綁的蛇頭尖利的嚎道：“惹了我們，誰帶你們去美國！？靠你們的兩條腿嗎！！到了墨西哥不死也等著被遣返吧！”

致命的威脅終於讓這群人動容，他們紛紛行動起來，他們有的拿著酒瓶，有的拿著拖把，有的拿著椅子，其中居然也包括趙博和王欣。王欣躲在趙博身後，趙博則拿著一把水果刀躲在一個拉丁男身後，恐懼但是堅決的看著霍雨，說道：“你…你…你放了他們…”

“反了你們…”

霍雨氣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她的怒容如同生氣的班主任看著一群調皮的學生，想到那晚的暴力事件，走線客們不自覺的後退幾步。

“我他媽為了不讓這些蛇頭欺負你們，站出來幫你們！保護你們的安全，讓你們在船上可以放開了吃，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我的？”霍雨用英文咬牙切齒問。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並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另一邊，蛇頭嘶聲力竭的鼓譟道：“你們救了我！我還能把你們帶去美國！給你們自由！想想吧，幾萬美元一個月的薪水，是這種鬼地方能提供的嗎？這個王八蛋能給你們什麼！？能給你們自由嗎？”

眾人聞言，又忍不住往前挪了挪。

“他媽的把你們當韭菜割！把你們的女眷當畜生草！你們居然還指著這種人能給你自由！失心瘋了吧你們！！”霍雨指著蛇頭，怒斥走線客。

團隊裡有幾個女性遲疑了，開始交頭接耳。

這時，甲板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霍雨一把抓住蛇頭，威脅道：“別讓他們下來！！”

但蛇頭已經得勢，不管不顧大聲煽動道：“我們的人已經來了！那些船上全是我們的人，你們要再磨磨蹭蹭，等到我們的人上了船，就把你們一併餵了鯊魚！！”

聽他這麼一說，那些遲疑的走線客終於下定決心，推推搡搡舉著傢伙事就圍過來了。

“誰敢上來！我他媽斃了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傢伙！”霍雨槍口指著眾人大聲呵斥。

眾人看見槍口後又止步不前，害怕擦槍走火。

一群人在危險的對峙中氣喘吁吁，每個人都在恐懼，都在不安。

但好在依然有人保持著足夠的清醒。

“霍雨！！”

蘇緹娜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我們不能這樣做！真的，夠了！到此為止了，把槍放下。”她艱難痛苦的說道。

“把槍放下？？？”霍雨盯著蠢蠢欲動的走線客，從牙縫擠出：“等死嗎？”

“死了又怎樣！真鬧出了亂子，還能回去嗎？回不去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蘇緹娜痛苦懇求說道：“想想宋大哥吧，放下吧，不要再要求別人了，咱們一開始就選錯了。”

“對啊…”花間晨在旁邊弱弱附和道：“霍雨…厭老師…好像…聽反對你拿槍的…”

“閉嘴！！再提他我揍死你！！”霍雨惱羞成怒，大聲訓斥。

花間晨舉手。

連喘好幾口氣，霍雨萬分不甘的丟掉了手裡的槍，恨恨道：“呵，真的沒必要為你們這群痴心妄想的傢伙戰鬥，沒了我，看你們能自由到什麼程度！”

見她把槍扔了，立刻有機靈的走線客衝上去去，七手八腳的把槍搶了過來，拿它指著霍雨。有人則上前給蛇頭鬆了綁，拿著鬆綁的繩子給霍雨捆了個結實，而在此過程中，霍雨完全沒有一點反抗，她橫著頭，睥睨眾生。

蛇頭得了自由，跌跌撞撞走到霍雨跟前，舉起手就要揍她，但是蘇緹娜立刻衝到他面前，將其推開，並張開雙臂，護在霍雨面前。

蛇頭被打得慘，又餓了好幾天，此刻虛弱，被一介女流推開後她惱怒非常，大聲命令走線客：“把她也給我捆了！”

可奇怪的是，這道命令卻並沒有人執行，那群走線客看著給他們發了一週食物的蘇緹娜，踟躕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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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頭見這群人居然敢違抗自己，掙扎著就要去拿回自己的槍。

就在這時，船長室的大門一下被人轟開了。十幾個持槍的武裝分子衝進了船艙之內，他們大喝道：“都給我蹲下！！把頭抱起來！！”

突然被十幾把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船艙內的騷亂霎時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