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龍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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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霍雨,她很快冷靜下來,問道:“所有的房子都是這樣嗎?”
中介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圈,數年的從業經歷很快讓她看出了這是兩個囊中羞澀的姑娘。
“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有多少預算租房子呢?”
中介問道。
霍雨也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的說道:“我們身上加起來只有兩萬塊,而且我們還沒工作,所以你看,這個價格之內能負擔什麼樣的房子?”
兩萬塊....
中介沉思片刻之後,打了幾個電話問了問。
打完電話之後,她對霍雨和蘇緹娜說道:“我們這邊的確有一個房子,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看得上.....”
“帶我們過去。”霍雨立刻說道。
中介女孩從其他中介那邊拿到了鑰匙,隨後帶著霍雨和蘇緹娜穿過首爾的大街小巷。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一處非常古舊的小區旁。
小區旁到處都是立著電線杆,有的還是木質的,天空中縱橫交錯的黑色線條讓人倍感壓抑。
蘇緹娜抬頭看著那些電線,這東西她似曾相識,但又好像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她的記憶中。直到來到首爾,她這才突然發現,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中國的城市中看到電線這種東西了。
可是如果傳輸電力必然要用到電線,國內的電線都去那裡了呢?
“霍雨...好多電線啊。”
蘇緹娜指著天空小聲說道。
“我看見了。”霍雨說道。
“咱們國家的電線哪裡去了?”蘇緹娜小聲問。
霍雨一愣,想了想說道:“埋地下去了,我記得以前我創業的時候,有人轉門來安裝過地下電纜。”
“這樣...”蘇緹娜驚訝:“你還創過業!?”
“嗯。”霍雨簡短的點頭。
“教教我教教我!”蘇緹娜興奮。
“在韓國你就別想了,時間太短。”霍雨說道。
說話間,中介帶著兩人來到一棟非常老舊的居民樓邊,走到了一樓附近。中介為兩人拉開一扇門,兩人進門之後卻並沒有看見屋子,只看到了一條極為狹窄的樓梯,通往地下。
兩女看見這樓梯,都愣了一下。
中介解釋道:“這裡是半地下房,看看吧。”
霍雨和蘇緹娜對視一眼,隨後小心翼翼的摸著箱子,走進了這間半地下住戶。
地下室大概只有五十來平,一個廳,一個衛生間,一張破桌子,沒了。地上隨處可以都是發黴的菌斑,地板的縫隙中遍佈水漬,牆邊的電線上甚至還有齧齒動物留下的啃咬痕跡。
蘇緹娜抬起頭,用手掌摸了摸潮溼塌皮的天花板,說道:“這...這...這屋子有些年頭了吧。”
“嗯,是有些年頭了,我是聽說是1970年的時候韓國政府為了防止朝鮮那邊的攻擊,就下令所有的建築都要修建地下室,用來緊急情況時用作避難所。雖然後來這條法令被廢止了,但是這些地下室還是留了下來,後來韓國人口越來越多,這種地下室也開始出租了。”
中介輕描澹寫的說著。
但蘇緹娜和霍雨看著這個屋子卻有些不寒而慄。
屋子僅有一小扇窗戶,窗戶和地面平齊,甚至能看見周圍人的腳來來往往,但也僅僅能看見腳,僅此而已。
一種難以言喻的卑微感油然而生。
“這好像...我在電影裡看過,這不是那啥電影...”
霍雨皺眉。
“寄生上流。”中介提醒她,“我可喜歡那部電影了。”
“哦哦,寄生上流。”
霍雨想起來了,那部電影好像又叫寄生蟲來著,
“現實裡....真的有人...租這種地方嗎?”
蘇緹娜小聲問道。她自幼生活在xj,見慣了一望無際的世界,陡然進入這樣的空間,她幾乎難以呼吸。
“有啊。”中介澹澹道,“首爾這樣的屋子至少有三十多萬間,基本都是滿的。”
霍雨面無表情的四處看了看,問道:“這樣的屋子多少錢呢?”
“這種房子不貴,2500一個月就夠了。而且這種房子是有短租合約的,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去申請。”
即便是霍雨也有些受不了了,問道:“就這種不知道多少年的地下室,也要2500一個月??”
中介嘆了口氣,說道:“小姐姐,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這裡不是中國不是中國,沒有可比性的。你拿中國比,一個重慶有138個首爾大,有可比性嗎?”
蘇緹娜聽到了什麼奇聞一般抬起頭,問道:“重慶有那麼大嗎?”
“不是重慶大,只是首爾小。”
中介耐心的解釋道:“哈爾濱是88個首爾,昆明是35個首爾。bj是27個首爾,成都是23個首爾...總而言之,在首爾能2500住上50平米,已經很不錯了。”
蘇緹娜沉默了。
“其實嘛,也不能怪首爾小。是你們資金量太小,現在也只能暫時住這種地方,我這也是為你們考慮,總不能剛到這裡工作也沒找到,光租個房就把身上掏光,對吧。”中介姑娘誠懇的說道:“大家都是華人,我也不訛你們,老實說這種房子我來韓國打工的時候也住過,都不容易,等你們賺到了錢,再換大房子也不遲。”
“那就先這裡吧。”
霍雨很乾脆的平靜說道,“回去籤合同。”
中介很高興做了單生意,但蘇緹娜卻面色憂慮,她貼在霍雨耳邊低聲說道:“可是,這個房子看起來不是很安全啊,萬一天降暴雨,咱們想逃都逃不掉.....”
霍雨搖搖頭,低聲說道:“已經十月份了,降水已經不多了。而且,咱們只是來工作的,工作結束回國了住哪裡都行。再說,你加勒比海的山洞都可以住,首爾的地下室怎麼就不能住?”
蘇緹娜沒有再反駁,只是,和陽光燦爛的加勒比海相比,這地方簡直壓抑的令人窒息。
或許是看出了蘇緹娜的悶悶不樂,霍雨安慰道:“這地方是破了點不假,可是也是咱們兩個共同分擔點結果,你想宋文彬只有一個人,天知道他能住什麼地方呢。”
......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宋文彬很是疲憊的坐在店裡。此刻首爾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他的手指因為工作緣故一陣陣的疼痛。
老闆娘拿著鑰匙出來了,問道:“你準備去哪裡?”
這也是宋文彬很在意的問題,雖然他昨晚在中國銀行的花壇邊睡了一晚,可這畢竟不是個事,他總歸要有個地方住。
我不知道,您可以將今天的工錢給我嗎,不然我沒有地方住。宋文彬說道。
這時候,老闆李大中聽見了宋文彬的聲音,他轉了出來,大聲訓斥道:“你這小子怎麼回事,幹了一天就要工錢,哪有一天就給錢的。”
宋文彬說道:“的確沒有日結的,但是我身上的確沒有錢,出去了找不到地方住。”
李大中滿臉都是懷疑:“我說,你小子有夠壞的,你跟我說你一分錢都沒有跑到韓國來,我怎麼不信呢?”
宋文彬無言以對,他不願意說出自己來拍節目的事實,這樣可能老闆會不讓他拍攝,但是他現在的確口袋裡沒有一分錢。
於是他求助的看著老闆娘,老闆娘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一萬韓幣遞給宋文彬,說道:“真的沒有日結的說法,這五十塊你先拿著,算是我給你的。”
“喂!臭婆娘,花錢別大手大腳啊!”李大中不滿的大聲嚷嚷道,“你知道這小子什麼來路?”
老闆娘沒有吭聲,只是用眼神示意宋文彬趕快走。宋文彬看著手裡的一萬韓幣,有些為難道:“五十塊錢在首爾能找到住的地方嗎?”
在富庶的地方肯定不好找。”老闆娘說道:“你去地鐵站去江南區,往大母山方向走,去九龍區,那裡有低價的住宅,你可以在那裡歇歇腳。”
“臭婆娘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李大中氣沖沖走過來,說道:“你來韓國是做生意還是做慈善啊!?”
“快走快走!”老闆娘推著宋文彬。
宋文彬見老闆氣勢洶洶來勢不善,他趕緊揹著包飛也似的逃出了李姐炒麵。很快,身後就傳來老闆和老闆娘的爭吵聲。
直到聽不見爭吵聲之後,宋文彬才放慢腳步,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生存不易,無論在首爾還是在其他地方。一萬韓幣雖然少,但比沒有強。
為了找到夜晚住宿的地方,宋文彬沒有搭乘地鐵,他擔心這點錢在首爾不夠用,就乾脆手機導了個航,直接步行向九龍區走去。
好在首爾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大,大概步行了兩小時之後,他來到了一片燈紅酒綠的場所。四周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燈火通明。開著跑車的人在街頭搭訕姑娘,酒吧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衣著光鮮的俊男靚女。
宋文彬看著這個地方,又看了眼手裡的一萬韓幣。他做戶外直播多年,自然明白這種地方是消費極高的場所。老闆娘不會在坑自己吧,這種地方五十韓幣真的夠嗎?
困惑不解的他再看看手機導航,現在他離目標地九龍區也不過一公里左右的距離。
想了想,宋文彬還是順著街道走了起來,大概走了七八米開外之後,方才的燈紅酒綠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密密麻麻的電線杆。
街道邊低矮的房屋中隱隱約約有紅光閃爍,一些衣著暴露的中年女人坐在店內,飢渴的盯著往來的生物,評估著自己可能攫取的剩餘價值。
這地方讓宋文彬想到十年前的一些中國縣城,事實上,除了偶爾看見的那些燈紅酒綠之外,首爾絕大部分地方都很像國內的縣城。
隨行的攝影師對街邊的髒汙納垢之處很感興趣,拍個不停。宋文彬只是看著導航,默默的走著,一邊走一邊尋找著可能的住宿的痕跡。
幾百米之後,縣城的痕跡也消失了。
宋文彬看著手機上導航的終點,默默抬起頭,出現在他面前的一片棚屋和木板。零星的燈光下,地面遍佈著垃圾。遠處野狗的吠叫和荒涼的雜草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出首爾了。
深吸一口氣,宋文彬緩緩順著破損的道路向前方的棚屋走去,地上到處都是焚燒後剩下的蜂窩煤渣和生活垃圾,零星的八卦旗飄舞在破舊不堪的棚屋邊上。那些棚屋甚至比他在奈及利亞看到的還要更爛,奈及利亞的棚屋好歹是用木頭和泥土造的,這裡的棚屋很多幹脆就是各種白色垃圾堆成的,縫隙中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塑膠袋。
這地方真的能住嗎?
宋文彬忍不住懷疑,他回頭看了看。
不遠處就是五光十色的高樓大廈,那些樓頂的射燈在雲層中照來照去,耀武揚威。
“這…這裡還是首爾嗎…?”他試圖去詢問自己的攝影師,因為他實在不太相信這裡是一個發達國家的首都,就算說這裡是什麼朝鮮農村他都不信。
攝影師並不回答宋文彬的問題。
倒是一旁的雜草中,傳來低沉的嗚咽聲。
“嗚…嗚…”
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從草堆裡鑽了出來,衝著宋文彬齜牙咧嘴,不斷威脅。
看起來他們已經闖入了這些野狗的地盤。
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隻兇惡的野狗汪汪狂吠著向宋文彬衝來。
宋文彬受驚嚇,毫不猶豫的拔腿就跑。
他可不想在這裡的去打狂犬疫苗,現在他身上才五十塊錢。
野狗狂吠著在後面追宋文彬,宋文彬帶著兩個攝影師慌不擇路的逃跑,一路跑回了縣城所在的區域,那些野狗才不追了。
站在破舊的縣城附近,宋文彬驚魂未定自己看著逃出來的地方,那裡只有濃郁的黑暗,沒有任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