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變天（上）

忽然聽見衛寧如此發言，蘇緹娜和霍雨都始料未及。就連一旁懶洋洋的鮑利也爬了起來，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看。

衛寧仍舊哭唧唧，這段時間的壓力和暗黑漩渦已經讓他亂了方寸，他說道：“厭老師已經瘋了……我已經……我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他做的那些事情……”

霍雨見他哭得磨磨蹭蹭，不耐煩嘲諷道：“我說衛寧，你想吃辣就要吃特辣，吃微辣算什麼，他做的事你不該全盤接受嗎？”

衛寧一聽這話更是難過了，捂著眼睛搖頭晃腦不止。

“好了，你就別說話了。”

蘇緹娜白了霍雨一眼，溫柔不失堅定的勸解道：“寧，沒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見霍雨情緒穩定，衛寧抹了抹眼淚，迫不及待倒豆子一般把厭老師這段時間在黑幫中做的事，一五一十的給說了出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他最近出得那些計策。

在衛寧的訴說中，蘇緹娜臉色越發蒼白，霍雨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這不，衛寧還沒說完，霍雨便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混賬宋文彬！！居然膽敢冒如此大不韙，給這種黑暗勢力做事，定下如此惡毒的計策，他是當真不想回國了嗎！？”

說著，她一拳打在牆上：“虧他天天一副全天下我最聰明的模樣，卻連這種事都看不明白嗎？！當真是瞎了眼，黑了心！！”

蘇緹娜靠在牆上，頹然道：“完了…完了…咱們的節目已經完了，宋大哥現在這個樣，和毒梟攪合到一起，鮑利又是個不會變通的人，這樣的節目就算播出，也是被封殺的份，到時候覆巢之下復有完卵，公司為了自保，一定會和我們劃清界限的……”

“劃清界限倒是小事！”

霍雨咬牙切齒道：“他現在乾的這些事，幾乎是把咱們公司的名聲也架在了火上，如此亂來，我們的公司也會被封殺的！”

“怎麼辦？”衛寧惶惶不安問道：“蘇老師…霍老師…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節目做到這樣，不容易啊…”

得益於非凡旅途這個節目，僅做切片的衛寧也成為了百萬粉絲大up，他無法想象，如果這個節目一旦崩塌，他將何去何從。

“我可不會等死！！”

霍雨大聲說道：“他不想幹這活，我還想幹呢，真當這節目沒他就不行啊！”

連喘幾口氣，霍雨臉色全然冷厲下來，她扭頭看著癱倒在地的蘇緹娜，說道：“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找到厭老師，然後停止他在這個節目裡的一切拍攝任務和許可權，這次節目發生的事，誰也不能說出去。”

沉默。

蘇緹娜只是默默流淚emo，並不吭聲。

霍雨把手伸到對面籠子裡，將蘇緹娜拉了起來：“說話，蘇緹娜，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宋文彬留這節目裡嗎？顯然他的精神問題比你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蘇緹娜看著霍雨的眼睛，好一會兒，她痛苦的點點頭。

“我…我知道了…”

得到了另一個同事的支援，霍雨鬆了口氣，她看向鮑利，說道：“喂，導演！這會你也別裝機器人了，發生這種事，我們誰也逃不掉，你要是還為你的前途著想，這一期節目必須作廢！無論如何也不能播出！”

“做不到的。”

鮑利輕聲說道。

“做不到？”霍雨大聲問道。

“剪輯權雖然在我手裡，但是節目的播出與否是公司的事，同時也是投資人的事，此事幹系巨大，並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問錯人了。我最多幫你們剪輯美化一下，如果要撤消節目播出，你們只能去問投資人。”導演無奈的說道。

想到那個黑髮冰冷的女人。

霍雨咬住下嘴唇，半天沒有吭聲。

“不過，我倒有其他的想法。”

鮑利輕聲說道：“在最後的事情發生之前，在一切成為定數之前，一切尚有扭轉的餘地。”

“你什麼意思，鮑利。”霍雨問。

“這只是我一個導演給出的一點本職建議，一個故事是光明還是黑暗，是由它的結局決定的，現在還遠沒有到結局的時候。”鮑利說道。

霍雨愣住，導演很少說話，他的話聽起來很抽象。

倒是學識淵博的歷史系高材生蘇緹娜眼睛一亮，說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我們永遠無法知道一個人是正還是邪，除非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倘若不是高平陵之變，司馬懿和諸葛亮有何區別呢。”

她這麼一說，霍雨更困惑了。

這時。

咳咳咳咳……

寂靜中，又是一陣咳嗽聲傳來。

衛寧聽見咳嗽想到什麼，趕緊上前，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塞進咳嗽傳出的籠中，英文說道：“這是治療肺炎的藥物，你收好，千萬不要走漏風聲。”

那DEA聽了他的話之後，這才艱難從籠中爬起，收了他的藥說道：“感謝你的幫助，替我謝謝你的朋友。”

這麼一說衛寧差點又沒落下淚來，只是不斷抹眼睛，長吁短嘆不止。

一旁籠中的霍雨嗅著不同尋常的味來，她皺眉敲了敲籠門，說道：“這又是鬧哪一齣，你認識這DEA？”

“他本來是DEA高階探員，何塞.凱莫雷拉，那些毒梟要殺他，是厭從毒梟手裡救了他。”衛寧指著籠中的DEA介紹道。

“什麼！？”

蘇緹娜更是眼睛一亮，忙從地上站起來問道：“宋大哥救了他！？”

“那可不。”

提及此事，衛寧這便將那日發生的驚險時刻告訴了另外兩名主持人，還特地選擇了英文，好讓一旁的DEA也能聽懂。

“……只是，這命是保住了，卻也時不時要遭到毒梟的虐待，厭給過我不少錢，讓我多備一點藥品，照看好這傢伙的命。”

聽衛寧說完，兩名女主持人的神色變了數變，那名籠中的DEA在聽了這些英文的介紹之後，也大概明白了這些同樣被關在籠子裡的人和外面那個男人的聯絡。

何塞勉強的盤腿坐起來，問向旁邊的兩個女性道：“你們和那個人認識，那個被人稱為什麼Yan的傢伙？”

“勉強。”霍雨捏著鼻子極不情願承認道。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DEA輕聲說道：“是他保護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掉了。”

好一會兒，霍雨撓撓頭，無話可說。

“一定是有人逼他！”

蘇緹娜一哆嗦，反應過來道：“一定有人逼宋大哥這麼做，所以他才會幫這些壞人做事！！一定是這樣的！！”

“逼不逼不知道。”

霍雨嘴角抽搐幾下，冷哼道：“看來這傢伙心裡多少還有點人性，只不過這人性現在還剩多少，哼，天知道。”

DEA何塞四下看了眼，低聲渴望道：“雖然這樣說很冒險，但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想請求你們帶我出去，如果你們能幫忙打掉這個販毒集團，我許諾，你們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緝毒英雄。”

霍雨耳朵一下就豎了起來，抓住某種重點的她盯著籠外的衛寧，迫不及待道：“我問你，衛寧，你能放我們離開嗎？”

“我沒有鑰匙，不過……我沒少賄賂這些看地窖的人，這些毒梟賺了錢就喜歡開派對，一喝就喝得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等下次派對的時候，我找個機會幫你們把鑰匙送來，不過你們可千萬答應我，這次千萬不要再和厭老師置氣了。”衛寧絮叨叨的叮囑。

“我去你的。”

霍雨直接爆粗，“都這個時候了，還怪我們和那個王八蛋置氣，要不是你們這群狗粉絲把他慣壞了，他的承受能力有這麼低嗎！？”

“你…..”

衛寧沒想到霍雨都這會還敢罵自己，手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好了好了。”

蘇緹娜在一旁息事寧人說道：“寧，能不能救厭老師離開這裡全靠你了，只有先離開這裡，我們才能確定厭老師究竟是不是為了所逼迫，才能為他正名。其他的事情，就暫時先放一放吧。”

蘇緹娜說得誠懇溫柔，衛寧放下指著霍雨的手指，咬咬牙，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了地窖。

……

……

數日後，黑夜再一次籠罩在墨西哥別墅的上空。

夜晚的喧譁如期而至，扭動的女人，滿地的金錢，肆意的狂歡，還有那成堆的酒精，勢要將這片宇宙的空虛徹底填滿。

然而厭老師卻坐在泳池一角椅子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花園泳池，感到淡淡的寂寞。

“事情的確正朝著你預計的方向發展著。”

花間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道：“這地方的人，看起來沒有經過消費主義那一套，這套方案在這裡，簡直無往不利。”

“經歷過也不見得能逃掉。”

厭老師慢吞吞的說道。

“可是厭老師，如果不能快點從這片泥潭中脫身，只怕你我的名聲……”花間晨欲言又止。

“你不是已經是廢墟了嗎，還怕名聲。”

厭老師看也不看他，淡淡譏諷道。

“厭，你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話了，都是為了娛樂而服務，這個度，你可得拿捏好啊，要是再繼續下去，我無論如何也幫不了你了。”

“你很想留在這個節目裡嗎？”

厭老師輕聲問道。

“我不想挑戰你，我是來幫你的。”

花間晨輕聲回答。

眼前的喧鬧再次拔高了一度，燈紅酒綠中，小莫里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從庭院中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嘩啦啦跟著一大群女人，這群人都穿著由美元編織的草裙，搔首弄姿，引得派對上的眾人一陣陣鬨堂大笑。

厭老師的眼睛慢慢掃過庭院的上方，在哪裡，一些持槍的保鏢們也目不轉睛的盯著派對中放浪荒誕的場面，有些畫面實在是過於刺激，叫人挪不開眼睛。

“你覺得這個地方的人，死有餘辜嗎？”

厭老師突然沒頭沒尾的問花間晨了一句。

“什麼？”花間晨大為驚愕。

“瞧啊。”

厭老師對前方燈紅酒綠的泳池努努嘴。

“都是人，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讓他們如此墮落。對了，你給他們設計的廣告詞是什麼？”

“自由…沒有金沙，沒有自由。”

花間晨有些慚愧道。

“啊，自由，多麼芬芳的詞語。”

厭老師柔聲呢喃：“我來這裡已經十幾年了，還真沒見過幾個不曾墮落的自由人，紋身，酒精，香菸，性，賭博，乃至罪大惡極之物，都冠以自由之名。”

“厭老師……”

“我覺得，他們死有餘辜。這片土地上的每個人，都死有餘辜。且不說殺人放火，就光是販賣毒品這一項，他們便死有餘辜。”厭老師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眾人說道。

花間晨打了個寒顫，看著厭老師面無表情的臉，結結巴巴問道：“你…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想做…不過，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說著，他四下看了看，問道：“衛寧呢？”

“誰？”

“我們的攝影師老師。”厭老師雲淡風輕道。

花間晨抬頭看了看，四周有三個矜矜業業的攝影師，唯獨向來離厭老師最近的衛寧，此刻卻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