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申請換人帶隊還來得及嗎?祁竹月痛苦地想到。

答案當然是不可以。

她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夏成蔭語焉不詳了,因為發訊息的人是白僳,她和白僳相性不好,如果夏成蔭直說了,她一定會找藉口推一推。

能不能推掉是另一回事,嘗試還是要嘗試的。

祁竹月與白僳有淵源的事只有她自己、夏成蔭和高天逸知道,其他同事不主動說就一概不知,更不要說白僳本人了。

不過,為什麼白僳就對她印象這麼深刻,這是直覺系嗎?

黑髮青年:“所以我們之前真的沒見過嗎?”

扎著馬尾的女性:“……沒有。”

祁竹月故作鎮定地走上前,喊了坐著的青年的名字:“白、白僳是吧?”

黑髮青年點了點頭,隨手把手裡握著的手機丟到一旁的塑膠袋中。

他腳邊除了不知生死的人類身體外,還零零散散擺了些雜物。

說是雜物,有開啟被扣在地面上的書,有看著就不是正規渠道能拿到的奇妙武器,還有那袋裝著不少手機的袋子。

最引人注意的當然是那些武器,當祁竹月看到橢圓形的一枚就這麼擺在地上時,她心臟都快驟停了。

他們能力再強,也抵不過一個剛巧炸開的手榴彈。

白僳看著特殊部門成員提心吊膽地把完全不會炸開、已經被他破壞掉內部構造的炸彈拿走,然後扎著馬尾的祁竹月這才走近。

“你的手機……夏前輩說打不通。”祁竹月看了看剛剛丟到袋子中的手機,面露困惑。

那老人機怎麼都不像他們部門裡會配備的吧?

對此,白僳的回答是:“手機沒電了。”

祁竹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們部門給的手機不說待機超長吧,從她在下面獲知的訊息來看,白僳最多在這樓裡待了兩天。

兩天的時間,手機就沒電了?

祁竹月有一個想法:“你手機多久沒充電了……?”

白僳想了想答道:“三四天吧,充電不是掉到百分之十以下再充就行了嗎?”

一時間,周圍所有的人類都用看異類的眼神看白僳。

怎麼會有人不緊張手機電量的,只要條件允許,他們一定讓手機時長保持滿電狀態。

白僳彎下腰,在袋子裡翻翻找找,把自己那臺沒電黑屏無法開機的拿了出來。

他也是發現自己的手機沒法用後才找別的人類的手機,大部分手機都帶鎖,只有幾部老人機方便開啟。

只是瀏覽網頁的話,老人機也夠用了。

祁竹月覺得在手機這個話題上多聊沒有意義,她連忙收回跑偏的思路。

“咳咳。”扎著馬尾的女性輕咳兩聲,“方便說一下這一位的事嗎?”

祁竹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那個人,還是個活人,只是一直叫不醒。

斗篷人頭上蒙著的兜帽已經被白僳扯下,露出一張鬍子邋遢但略顯年輕的臉。

看著年紀不是很大,大概三十歲上下,眼睛下有厚重的青黑色眼圈,看得出平時缺覺休息少。

白僳看看斗篷人再看看祁竹月,兩手一拍。

“先是這樣……再是那樣……最後砰、哐、咔嚓、嘭嘭嘭——我就拖……帶著他上來了。”

白僳言簡意賅,用了很多擬聲詞來描述發生的不可言說的場景,他自認為還學得挺栩栩如生的,但在人類聽來就是一片茫然。

祁竹月面上掛著牽強的笑,追問道:“最後什麼?”

白僳複述了一遍:“砰、哐、咔嚓、嘭嘭嘭。”

祁竹月的笑有些掛不住了:“白先生你這樣說我聽不明白啊!”

白僳眨了眨眼看人類,無辜地笑了笑:“我不是講得很清楚嗎?或者伱問問他。”

白僳手一指,指向地上無法醒來的斗篷人。

祁竹月沉默地看著地上的斗篷人,如果能把人叫醒,她一定不會來問白僳。

白僳看人類無奈地將斗篷人翻來覆去檢視,一直到找擔架過來將人送走都沒把人叫醒。

偷偷在背後做了什麼的白僳藏起了指尖的一抹白色。

醒來是不會醒來了,就是不知道人類會把斗篷人送去哪裡。

掩面打了個呵欠,白僳良心發現般指了指落在地面上的那本書。

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本手札,筆記本被套上了特製的封皮,所以看著有點像書,翻開裡面全是斗篷人的手寫字跡。

“他們好像在搞什麼奇怪的東西。”白僳說道,“你可以看一下。”

之前在把斗篷人一路磕磕絆絆拖上樓後,白僳就換了一副神情。

厭惡溢於言表,他嫌棄地把斗篷人丟在地上,從其他房間裡找來墊手的布料開始翻找他身上攜帶的東西。

其實有更便捷的方法,但一想到斗篷人身上的氣息……白僳就放棄了那個打算。

搜出來的東西全都丟到了地上,武器和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混雜在一起,只有那邊手札最引人矚目。

白僳大致翻了翻,只看了個開頭便知曉這是足以給事件定性的決定性證據。

雖然還是沒有透露他們背後那個神秘的存在的名諱,但有了些許對形象的朦朧描寫。

肉山、紅色的肉山。

隔著布料捏起書頁,白僳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他覺得這個描述有一點點眼熟,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呢?怪物搜尋了自己的記憶,一無所獲。

白僳糾結了兩秒就把眼熟的既視感丟掉,順便把手札也給扣到地上。

在去同一層的某一間辦公室裡拿回裝手機的袋子後,他就一直坐在那,等特殊部門的人到來。

祁竹月瞥了白僳一眼,俯下身子把倒扣的本子拾了起來。

她隨手翻了兩頁,接著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這不是和——”祁竹月抬起頭脫口而出,但很快,她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和什麼?”沒get到人類說什麼的白僳反問。

“……沒什麼。”祁竹月飛快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本子上。

她總不能說,她覺得這個本子和福招寺那帶回的方丈的日記本有點像吧。

即使可以解釋自己有負責福招寺的事,但祁竹月還是不是很想和白僳多扯上關係。

避不開的工作是沒辦法了。

手札記錄挺長,細細研讀需要很久,因為裡面都是晦澀難懂的詞句加上一些謎語人特有的詩句。

祁竹月朝後喊了一聲,後方的隊員給她遞來一個可以密封的盒子,她把手札放了進去。

“對了,白先生,樓下那個爆炸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推測最後“嘭嘭嘭”的擬聲詞和樓下破開的大洞有關,祁竹月不得已,親自上陣開始追問。

這一次,白僳的講述詳細了點。

“你是說,有兩個人都披著斗篷,你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就開門見山地問了……”

一時間,祁竹月不知道評價什麼好,最後只能在心中憋出一個“莽”字。

“然後你們……打了起來?那兩個斗篷人先是炸開了房間門,最後被你一路追到了樓下,走樓梯的?”

祁竹月奇怪地回想了一下,沒在樓梯間裡發現打鬥痕跡,除了拖拽的血跡外,能稱得上乾淨。

“不是哦。”白僳搖了搖頭,接著他站了起來,朝走廊走去。

特殊部門的人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跟了上去。

白僳領他們到了走廊上的一塊缺口處。

前面在樓下人類沒多在意,只以為是因爆炸引起的塌陷,現在站在樓上看,能輕易看到光滑平整的切口。

多給點時間也能調查出來,只是白僳領人直接走了近道。

祁竹月看著切口,喃喃道:“這是……?”

白僳回答說:“用劍切開的。”

祁竹月追問:“劍?”

白僳左右看了下:“你稍等。”

說罷,黑髮青年不等人回覆就往來時的路走去,繞過擋路的特殊部門成員,他站定在幾塊巨型水泥塊前。

接著白僳五指搭在鋼筋邊緣輕輕一抬,就把比人還高的水泥塊拎起放到一邊,餘下的幾塊如法炮製。

最終,他在地面上拎起一把灰撲撲的劍。

周圍的人沒看懂白僳在做什麼,只有祁竹月眉間微皺,似是有所想法。

白僳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直接給人類展示這把劍的鋒利程度。

隨手一揮,沒有斷裂的咔嚓聲,出現在人類眼前的是“切豆腐”的畫面。

特殊部門的人默默轉頭,比對了一下地面上的切口,忽然就明白這塊塌陷的天花板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

“另一個斗篷人的武器。”

“不是,我意思是這個怎麼會出現在那?”

從劍的鋒利程度而言就能看出它不是凡物,這種東西帶回局裡說不定就會被封存起來,等確定無害後再供人借調使用。

不管看哪個角度,武器擁有者都不會把這把劍丟掉才對。

除非……扎著馬尾的女性從沉思中脫離,目光閃爍地看向沒有任何手法幹提著劍的黑髮青年。

除非有人把劍搶了過來。

被認為奪了人武器的白僳再隨手把劍往旁邊一丟,沒有任何特殊部門的人敢上前接住,最後劍直挺挺地貫穿了地板,只留了個劍柄於地面上。

劍當然是穿透了下方的天花板,還好劍身不夠長,下面又沒高個子的人。

特殊部門的人再次小心翼翼地把劍收走,白僳領著人類繼續往後走。

略過已經雜亂到沒有人在的辦公區域,一行人走到了紅色房間外。

完全被炸開牆面的紅色房間裡面比外面更遭,歪七扭八的傢俱分成幾塊,從切口能清晰地辨認出是什麼武器造成的。

“是那把劍吧?”祁竹月自言自語地說,“也只可能是那個了。”

扎著馬尾的女性往紅色房間裡走,剛一走進牆面的範圍內,她就感到了不適。

人類不解地朝周圍打探,視線停駐於兩側的牆紙上。

靈感一向很高的祁竹月瞬間垂下腦袋,大約過了這麼十幾秒,就在其餘人糾結要不要上前檢視情況時,她重新抬起了頭。

僅十幾秒的時間差就讓祁竹月臉色煞白,唇瓣也失去了顏色。

白僳靠著牆,看著人類女性自己退出房間,指揮著其他人把牆紙全部撕扯掉並收起來後,重新踏了進去。

唔,怎麼感覺人類這個狀態也挺眼熟的。

應該是……從祈願的榕樹下出來時候的狀態吧?

白僳目睹著人類女性的背影在已經失去紅色桌布的房間裡四處打轉,也不知道她確認了什麼,過了十幾分鍾才走了出來。

祁竹月手裡拿著本子和筆,上面記載了一些她自己才看得懂的記號與短句,方便她回去匯總。

她跟著白僳倒著推事件,從樓下的洞口走到被毀壞的紅色房間,再去個會議室看看裡面的陳設今天的調查也就差不多了。

“非常感謝白先生的配合,報告的事——”

“嗯,什麼報告?”

黑髮青年挑起眼,人往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次事件的報告,白先生你也是參與者吧,按理是要交……”祁竹月在本子上又寫了兩個字,等再一抬頭,面前除了她帶來的隊員,已經沒了黑髮青年的身影。

被祁竹月看著的隊員朝側邊一讓,指了指身後露出的那個塌陷洞口:“那位的話,從那裡跳下去了。”

“哈?”祁竹月猛地攥緊了筆,“跳下去了?”

隊員點了點頭:“那位說下去找朋友了。”

祁竹月不知為何品出了一股既視感——熟悉的同事逃報告文書既視感。

愣了會,祁竹月猛地合上了手中的記事本:“這是逃了吧!?”

雖然對白僳有點怵,但為了不多承擔工作,她還是準備叫人把白僳找回來。

剛點了個人名,另一條從電梯延伸的走廊上,一名同事匆匆跑來,他湊到祁竹月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你說什麼,白色——”祁竹月聲音提高了,隨後閉上了嘴,讓後面的話消弭於齒間。

她顧不上白僳了,連忙跟著後來的同事往另一側跑。

成功避開討厭的文字工作的白僳跳到了樓下,以一副自然的姿態混入了人類警察之中,除了衣著有些凌亂,完全看不出他是現場的“受害者”之一。

普通警察看他下來的方向,把他當成了特殊部門的人。

白僳詢問被救下的人都在哪,普通警察給他指了個路。

騰出來的空房間也不是很遠,那些腦袋昏沉的受害者都坐在那,安向文自然也在其中。

白僳朝安向文坐的地方走了過去,低下頭,便與捲毛青年虛無沒有落點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人類的名字在舌尖滾來滾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