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做什麼?”

白僳剛跟外面的村民要了一大壺水,回到室內問正在忙碌的人類少年。

他出去要水的時候,守門的村民滿臉欣慰,很快給他們送來了水,並詢問需不需要抬個一缸進來。

白僳考慮到房間內少了人不適合村人進去看,就給婉拒了。

他端著水壺回到房間,也不給少年人倒水了,整個水壺蓋子開啟,讓他能夠對口喝。

現在距離他們商量著要翻牆跑路過了一個半小時了,夏成蔭與唐諾已經不見了蹤影,趁著村民換班的時間離開了院子內。

被留下來的只有高天逸與白僳,前者是有準備工作要做,後者完全是為了遵守兩人一組活動的準則。

以及,未成年人比成年人要好應付。

人的社會閱歷是擺在那的。

人類少年坐在那,手裡擺擺弄弄,見新的水被拿過來了,他剛要伸手去拿,結果根本沒舉起來。

高天逸:?

他扭頭一看,偌大個水壺外壁光滑,只有一個手柄能夠讓他提起來。

順帶一提,這是個熱水壺,剛燒好的熱水壺。

“白哥,你是想燙死我嗎?”

“也沒有,開啟蓋子冷一冷就好。”

說著,黑髮青年非常主動地把蓋子扭開,瞬間升騰的熱氣就竄了出來,嫋嫋地升至屋頂。

少年人見這水沒法立刻喝,只好忍耐著渴意,繼續手上的動作。

白僳很是好奇地站在那,半傾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人類少年的動作,只把人類看得發毛。

“你這是在做什麼?”白僳又問道。

“呃……做紙紮人?”高天逸不確定地答。

為什麼要用不確定的語氣,因為高天逸也不是專門學這個的,只是由於興趣愛好找專門的師傅研究過一陣。

手藝不精,不然也不會成天剪個小紙人就湊合用了,畢竟小紙人效率高還隱蔽。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小紙人可裝不了成年人的體型。

白僳看了會,伸出手指戳了戳紙張,大概是戳到漿糊了,被高天逸連忙制止。

“停停停,白哥我求你了別碰了,散架了我還得重新粘。”

“唔……我之前就想問了,你身上到底怎麼帶下這麼多東西的?”

黑髮青年將人類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通,沒看到什麼能夠藏東西的地方。

難道說,人類裡的那種百寶袋或者藏東西的錦囊是真實存在的——

“……少看點網路吧白哥,你最近看了什麼?”

“什麼○○天帝什麼的?”

懂了,修仙類的,怪不得有什麼儲物袋。

少年人嘆著氣,只能說那些還是太離譜了,他也沒什麼袖裡乾坤,只是帶了點紙,漿糊還是就地取材,從屋子主人的櫃子裡“借”的。

房屋裡只是利器相關的東西被拿走了,漿糊反而留著,實在不行沾點水,湊合著黏一黏也行。

粗糙的輪廓,敷衍的五官,用簡略的筆觸畫出的人臉只能看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或許是為了體驗出人物特徵,少年人還加了點個人特色,比如眼鏡、比如平頭,再比如身高。

美術功底尚可,但畫得太栩栩如生,就沒紙紮人那個味了。

“那我呢?”白僳指了指自己問。

“你……”高天逸抬起頭,看了白僳一會兒,“剩下那個就是白哥你,也不用搞特徵了。”

黑髮青年多看了幾眼不需要加特徵的紙紮人,忽的伸手把人類少年的頭髮揉得一團亂,引起了對方的強烈抗議。

人類少年抱怨白僳在這什麼事都沒幹還在搗亂,黑髮青年則眯眼歪了歪頭。

其實白僳還有在幹其他事的。

例如在高天逸認真糊紙人時閉著眼睛小憩,趁著人類注意力不在他這,幹著巡視山林的活。

白色的人影走在山林中,他的移動速度比村民要快很多,不多時便進入了山林深處。

唯一苦惱的地方就是白影沒有地圖,全靠嗅覺來識路。

濃重的水汽混淆了食物的氣息,白影走走停停,最後還是筆直地前往了他印象中的方位。

在抵達外圍時,白影便停了下來。

——哇哦。

白影本來只長了一顆眼睛用來視物,卻在停下之後,渾身上下密密麻麻地蹦出無數顆眼球,貪婪地盯視著前方。

樹枝下、草叢間、葉片上,所有目光所及的地方,黑色淤泥無處不在,它們各具形狀,取代了本來應該棲息在樹林裡的其他物種。

甚至,連植物都有要被取而代之的跡象。

如此大的陣仗給普通人類看,估計連下腳的地方要伸在哪裡都不知道,以至於無法前進。

但這對於怪物是不同的。

白影興奮地轉動著眼球,從身體的正中央裂開一張嘴,向前傾覆下去。

黑與白碰撞的瞬間,尋人的念頭暫且被白僳拋在了腦後。

人類的話,一時半會應該死不了吧?

而且,“溫桃”還是挺重要的。

……

村人對“關押”著外鄉人的院子的關注持續到了深夜。

在村人看來,院子裡房屋中待著的幾人老老實實,偶爾那名黑頭髮,面板白得離譜一看就從來不幹活的青年有出來逛幾圈,還有便是四人中沒成年的那個少年會出來討要水喝。

其餘兩個沒看見出來,不過無所謂,村人有悄悄觀察過,兩人都在屋子裡坐著。

只要人在就沒問題。

後半夜守院子的人換了崗,依舊是從不為人知的小孔洞中偷窺,雨灑在他們頭頂,澆灌得他們的五官越發突出了。

外鄉人……還在。

含糊的燈影映照出了在房間裡打轉的高個青年,他揹著手,一步一晃的,來回兜圈子,看上去非常煩躁。

是了,莫名其妙被關了起來限制人生自由,煩躁是應當的。

為了以防萬一,村人還派人悄無聲息開啟門,摸到窗邊看了眼,確認了裡面待的是一二三四,四個人才折返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變得像魚後腦子也生澀了些許,進去觀察的人覺得屋子裡人動作僵硬還飄著一股漿糊的味道,活像是把漿糊罐子打翻了。

於是村人嗅著氣味扭頭一看,還真在牆角看到了一個開著的罐子,蓋子敞在那,正接著從屋簷上滴落的滲水。

滴答滴答的,已經接了小半罐,難怪味道不住地往鼻子裡竄。

村人還走近看了眼,罐子就是常見的玻璃罐,周圍溼噠噠地貼了幾張紙,有手撕的痕跡。

沒看出什麼異樣,村人原路返回。

直到快臨近天亮的時候,雨也小了不少,從朦朧的意識中抽離的村民從窺視的洞口觀察時,覺得有些不對。

怎麼幾個小時過去了,人還在裡面兜圈子啊?

甚至兜圈子的人沒換,坐著的人也是同樣的坐姿。

略感不對的村人故意很大聲地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村民馬上推門而入。

他們本來就有鑰匙,從院門走到裡面的房間不過短短數秒。

門砰的一聲被他們摔在牆面上,尚未從凸起恢復的魚眼朝內一掃,屋內的人像沒有察覺一樣,還在重複來回打轉的行為。

闖入的村民上手去推,手推到了很奇怪的觸感。

寸頭的那位被推了個踉蹌,腰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腰板一扭,繼續走。

村民:?

是人不是人都能看出有什麼地方不對了,村名繼續伸手去抓,這一下,他的手輕輕鬆鬆地捏穿了寸頭青年的胳膊。

黑乎乎的五個指窟窿出現在那,讓村民呆立在那,不知所措。

——是紙。

被捅穿的肩膀宛若被戳破的虛幻泡泡,啪的一聲顯露出了原型。

“人”有著慘白的面容,眼睛的位置被黑洞洞地塗黑,嘴巴更是一條向上彎起的弧線。

臉頰的部分大抵是惡趣味,用紅色的……不是顏料,而是有些腥的液體塗抹了紅彤彤的一團,當做是腮紅。

村人轉了轉腦袋,在房間的一角看到一條死不瞑目的魚。

魚怎麼出現在這的,已經不重要了。

慘白的臉配上血一般猩紅的嘴巴,眼角的油墨因為潮溼氤氳開了,流下黑紅相間的眼淚,好不嚇人。

村民用自己堪比魚的腦容量想了會,然後猛地收回了手,扯著嗓子喊道:“出事了——人跑了!”

一時間,院子周圍十分混亂,很多村民都想擠進來,但在狹窄的門就這麼大,人都撞在了一起。

這邊的混亂暫且不提,另一邊已經溜之大吉的一大一小中,小的那一個忽然“啊”了一聲。

白僳朝一旁看,問道:“怎麼了?”

捧著個水杯小口嘬著的少年人咕嚕嚕地說:“咕……紙人被觸動了。”

白僳咦了一下,他看了看天色,嘀咕道:“竟然能堅持這麼久……異化後的村民果然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距離他們偷跑也已經過了數個小時,也就是說,那些村民就看著紙紮人幻化成的他們在屋子裡轉了這麼久。

“說起來,為什麼在那打轉的是夏警官?”

“咳咳……一點私人恩怨。”

未成年人表示他絕對沒有在公報私仇,絕對沒有在記仇那天的訓話。

白僳按著高天逸的衣領跟人蹲在草叢中,看著外面的村民逐漸跑動起來,問說:“被觸動了,紙人會怎麼樣?”

人類少年撓了撓腦袋:“沒被破壞的話還會按照設定好的行為行動吧,比如夏哥的紙人會一直打轉,我們的紙人只會在那邊坐著。”

“但如果澆盆水或者撕開個洞的話,應該就會暴露的吧?”

“畢竟紙人只是紙人,又沒辦法模擬真實的人類身體。”

僅有一個軀殼是相似的,淋了液體就很快能顯露出紙的原型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村裡想起了外鄉人逃跑的喧鬧聲,還敲鑼打鼓般廣而告之了。

白僳敲了敲那些被人提在手中的鑼鼓,感覺那都是白天婚禮迎親時上所使用的。

村民呼啦啦地從村子的一頭搜尋到另一頭,那些容易被他們漏過的角落、可供藏人的縫隙都被摸了一遍,但一無所獲。

找不到人是理所當然的。

另外兩名人類——夏成蔭和唐諾早就出了村子,說是要循著訊號消失的地方去找祁竹月。

而高天逸被丟給了白僳,考慮到兩個人都吃過魚,儘管有一個看著就不想會異化的樣子,還是把他們留在後方。

等未成年小道長扎完紙人就跑,二人在村子裡潛伏下來,具體表現為躲在樹叢中,等村人尋找過來,就站在樹頂上。

人類少年依舊難以理解人的腳怎麼能站在這麼細的樹尖上,最後歸結於天賦異稟。

村民搜不到人再度重新散開,白僳也就拎著人回到地面上,看著於白天恢復正常的村民逐漸走遠。

村人的搜尋僅有幾波,在某個時間點之後,他們齊刷刷地回了家,然後一通梳妝打扮,出門後前往了同一個方向。

今天是……壽宴的日子。

其實對於白僳來說,看哪一戶村民的牆角都一樣,但他就是大老遠繞著路,來到了有著大黃狗的那戶人家門口。

休息在院子裡的大黃狗看有人翻坐在院牆之上,剛準備大聲狂吠,就看到背朝著光的人類?他豎起一根手指舉在唇前。

下意識的,大黃狗夾起了尾巴,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瑟瑟發抖。

晚了白僳半步的人類少年艱難地跨坐在圍牆上,他低頭一看,非常不解:“這狗為什麼這麼怕你?”

高天逸比較著他與白僳的氣勢,也沒看出有什麼差異。

白僳眯著眼笑了笑,沒有回答。

黑髮青年輕輕一跳落了地,越過只能看不能吃的大黃狗,直接朝屋子裡走。

昨天這家小女孩似乎說過,她家裡唯一跟她住在一起的奶奶腿腳不便,出門都會提早。

也就是說,現在沒出門還在家裡活動的,只會有那個小姑娘一人。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高天逸壓低了聲音,又喝了口水,“還繞一個大圈子過來。”

紅群小女孩的家同他們被關的地方也分隔兩邊,不說是對角線的長度吧,也有將近六十度角的偏向了。

非要問為什麼,從心的回答是這裡的大黃狗美味可口,但這個答案不能說。

當然了,白僳還是有別的可以應付人類的原因的。

他的手搭在一扇門的門把手上,這間房間門還非常具有童心地懸掛了一副粉色圖案的掛飾,看著像一匹小馬。

“這個女孩,有點特殊。”

不說他們經常遇見的這名小女孩,就說昨天在婚宴上白僳瞧見的幾名小孩,他一律沒在夜裡見過。

不過,人類似乎不知道這一點。

“再加個理由的話……我們可以拿她當人質?”

黑髮青年邊說邊轉動門把手,向內推開門。

他說出人質兩個字時,正好與門內的女孩對上視線。

女孩面露驚恐,忍不住後退半步。

“你好啊。”黑髮青年一彎腰,兩手背在身後,笑意淺淺,“我們是來找你的。”

聞言,人類少年在後面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臉上,捂住了眼睛。

怎麼感覺,他們還拿上了惡役劇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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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