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裡面還是沒有停話的跡象。

徐瀟對秦嬤嬤道:“看來祖母一時半會還不得閒,你請郭小姐去茶房裡烤烤火,暖暖身。”

“等祖母處理完了,你派人去通知我一聲,我來辭行。”

秦嬤嬤連忙應下,送著徐瀟出門以後,這才轉身對郭小姐和她的嬤嬤道:“兩位,快跟到茶房裡暖和暖和。我家老夫人啊,生起氣來,大老爺和二老爺都不敢出聲呢。”

那位嬤嬤一邊叫上小姐跟著秦嬤嬤走,一邊問道:“剛剛那位,長得非常好看的公子,他是府上的那位少爺啊?我竟從未見過比他還好看的人啊?”

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悄悄看了小姐一眼。見小姐沒有生氣,面色才鬆緩下來。

秦嬤嬤笑著道:“是我們府上的三少爺,三房的。老夫人很是看重呢,現在跟著陸大人,在工部任職,負責督造南所國子監,這不今天要回大興去了。”

“我們三少爺啊,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怪你吃驚,我也沒見過比他還好看的男子。”

那位嬤嬤驚歎著,心想她們家小姐也好看,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不過這在別人家,她收斂著,又說那三少爺不愧是徐家的子孫,很有出息芸芸。

郭小姐卻是沒什麼話,安安靜靜地坐著,不過舉止文雅,一看就是知書識禮的,教養極好。

過了一會,張老夫人罵得差不多了,這才讓丫鬟來請郭小姐過去。

郭小姐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隨著丫鬟去見張老夫人。

宴息室裡,張敬知第一次見到未婚妻郭婷,整個人愣住,眼裡滿是驚豔。

這就是父親做主為他定下的未婚妻,家住保定府的郭婷。祖上是讀書人家,父親考中了進士,官至保定知府,後來病逝了。

家中除了她,便還有一位妹妹,一位寡母。母女三人相依為命,聽聞族中覬覦她們家的產業,幾次三番上門打鬧,她依仗父親留下的人脈,過繼了一個弟弟,這才保住了家產。但也因此和族中斷絕往來,仿若自立門戶一般。

這也是他母親經常唸叨,十分不滿的地方,覺得郭家已經落魄了,沒有宗親來往,仕途上更不消說,郭小姐配不上他,這才鬧著叫他寫了退婚書送去的。

張敬知自知理虧,看了一眼郭婷以後,連忙垂下目光,顯得十分羞愧。

張夫人早就知道郭婷長得好看,她覺得兒子娶一個長相美豔且沒有任何家底根基的兒媳,是在走一條死路,根本行不通。

所以她在聽說徐家三房有一位嫡女,因為父親亡故而守孝三年,耽誤了嫁娶。便不由得動了心思,攢使兒子寫下退婚書以後,她便叫人送去了郭家。

她料定郭家沒人,一定不會鬧,所以才敢瞞著徐姑母,求她來徐家說親。可對於當年兩家如何定下的親事,丈夫根本就沒有說是張老夫人做的媒,只說是同窗在世時就定下的,不好毀約。

她更加想不到,郭婷竟然如此大膽,不聲不響,給了她們母子倆致命一擊,將事情鬧到了張老夫人的面前。

張老夫人耿直一輩子,最是痛恨欺騙和恃強凌弱,怎麼會忍得下?

張夫人面如死灰,心裡慼慼然,把頭磕在了郭婷的面前道:“都是我逼敬知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郭小姐,你也是沒了父親的人,這些年應該過得很不容易吧?”

“我不求你什麼,只求你向老夫人求求情,饒了敬知吧,他苦讀十幾年,不能把心血全都枉費了。”

張老夫人冷冷地笑著,並沒有理會。

郭婷給張老夫人行了禮,緩緩道:“張家的家事,郭婷沒有置喙的餘地。今日郭婷來,是請老夫人解除我們兩家的婚約的。”

“當年家母在病中,老夫人親自登門探望,關懷備至,讓家母感激不已。後聽聞張老夫人想要做媒,對方是父親同窗知己的兒子,便欣然同意。”

“想不到,及笄之齡,我以待嫁之身相侯,卻等來一紙退婚書。你們張家可以不認這門親事,我郭婷也並非張敬知不嫁,但欺我郭家無人,害我母親傷心,使我名聲被毀,連累幼妹無辜,便是你們張家不義。”

“今日懇請老夫人做主,解除這門親事吧,也望日後,張家不要再與我們郭家有任何瓜葛,像張公子這樣,苦讀十幾年,卻依舊選擇背信棄義之輩,我們郭家委實高攀不上!”

張老夫人看著郭婷,心想這孩子多好啊,自立自強,足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可惜……侄兒媳婦那個豬腦子竟然看不上。

也對,在權勢的面前,人性都扭曲了,更何況是區區一紙婚約。

張老夫人道:“把你們兩家的信物都拿回來吧,那紙退婚書也燒了。從今往後,由我做主見證,你們兩家再無瓜葛。”

張老夫人說完,示意秦嬤嬤去取。

張敬知還渾渾噩噩的,卻見母親已經將郭家的信物拿了出來。

郭婷也遞給了秦嬤嬤。

秦嬤嬤拿到信物後,先是給了張老夫人檢視,確定無誤以後,這才將信物還給他們。

張老夫人親自燒了那紙婚約,隨後對郭婷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會去探望你的母親,向她解釋清楚的。”

“我雖然是張家的姑奶奶,卻也是徐家的老夫人。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往後你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我若是管不了,豁出去這張老臉,也會去幫你找尋門路的。”

郭婷上前跪下,給張老夫人行了叩拜禮。

她道:“來的時候母親就叮囑過,萬萬不可冒犯老夫人。我們家雖然不是書香世家,卻也知道凡事講個理字。更何況張伯父在時,的確對我們郭家照顧有加,郭婷銘記於心。”

“今日謝過老夫人為郭婷主持公道,等安頓好家母后,郭婷會再來請安的。”

張老夫人見郭婷如此懂事,心裡稍加安慰。

她點了點頭,哽咽著道:“你是個好孩子,是張敬知配不上你。以後好好的,也別委屈了自己。”

郭婷聽聞老夫人肺腑之言,心裡一陣感傷。

倘若不是老夫人心性直爽,為人堪稱女中豪傑,當年她和張敬知的婚事怎麼會成呢?

只可惜……

她到底沒能如老夫人的願,嫁給張敬知。

不過看到眼前木訥著,惶惶不安的男人,她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如此懦弱心性,三言兩語就被他人左右,毫無擔當的男子,就算將來官至宰輔又如何?不過是提線木偶,傀儡之徒罷了。

怎堪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