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伴隨高鮮的一聲慘叫,鮮紅的血液噴濺到窗戶紙上,嚇得在場的人無一不膽戰心驚!

而正興七年最大的一場和離案,也由此拉開序幕了!

……

深夜,陸家的下人急急奔走,中途還險些摔倒。

終於來到星暉院外,叩門回稟,值夜的方嬤嬤匆匆套好衣服,趴在門縫那裡問道:“什麼事情這麼急?”

“三姑爺急信,誠王斬了高鮮高大人一條胳膊,把人連夜送去大理寺了!”

“什麼?”

方嬤嬤開啟房門,也是嚇得一愣。

但她隨即返回正院,聽見這不尋常的響動,正院裡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

陸雲鴻披著長衫,推開門出來。

他站在光影中,看不清臉,但氣勢極為冷戾,似乎很是不悅被人擾了清夢。

方嬤嬤也不知多久沒見過自家大人這副模樣,嚇得雙膝跪地,直接匍匐道:“大人,三姑爺的人來稟,說誠王砍了高大人一隻胳膊,把人送去大理寺了。”

陸雲鴻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五更天呢!

他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才一隻胳膊?”

方嬤嬤瑟瑟發抖,嘴裡想說點什麼,卻最終只是囁嚅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她家夫人聽見響動,從屋裡站出來道:“什麼才一隻胳膊,大晚上的,你還嫌不夠亂?”

“方嬤嬤快起來吧,叫值房的人準備,你家大人要出府。”

方嬤嬤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出去安排,半點也不肯耽擱的。

陸雲鴻回頭,望著愛妻,似笑非笑道:“誰說我要出去?”

王秀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可不知想到什麼,拉過他的手,將他請回屋裡。

隨即拿衣服親自給他穿上,嘴裡說道:“黃少瑜叫人來報信,肯定是因為誠王怒不可遏,沒有人能夠鎮得住場。他是你妹夫,向你求助你還能坐視不管的?”

“我可告訴你,雲珠最心疼她家黃少瑜了,你小心明天她上門跟爹孃哭,說你不管她。”

陸雲鴻想到雲珠告狀的樣子,那小妮子真的會哭,而且她一哭,爹孃必定埋怨他,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他無奈一笑,握住王秀給他束腰的手,親暱地將額頭靠過去,黏糊道:“果然是心疼我了,這麼晚了還能起得來給我穿衣裳,往常你可是叫都叫不醒的。”

“也罷,我就去走一趟,不過胳膊都削了,想必這場聯姻,也就此作罷了!”

王秀道:“古往今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王爺一怒,江山震動。這高鮮真是豬油蒙了心,以為自己當了高官,連郡主都敢欺負了。”

“我真是想不到……他怎麼能這麼蠢呢,誠王再如何不管高家的事,燕陽郡主始終是他的女兒,而且他也只有一個女兒,又是長女。”

“誠王的第一個孩子,那不是呵護在掌心裡長大的嗎?高鮮太蠢了。”

王秀搖了搖頭,覺得高鮮這次肯定沒救了。

陸雲鴻道:“你別為他們想東想西的,管他們死不死,這江山,這社稷,這官場,這王孫貴胄,商門鉅富,平民百姓,惹上一樁事,丟命的人不知多少,都要去管,怎麼管得了。”

“今日我是為雲珠才去的,自家人,我去辛苦值得。旁的人,給他燒紙我都閒費事。”

“行了,我去看看,你早些睡吧。”

王秀看著他光滑的下顎,再一看他英俊的眉眼,嘴角染上一絲無奈的笑容,嬌嗔道:“你都去忙了,我哪裡還睡得著?”

“行了,別管我了,我一會去看看孩子們,等天亮你不去上朝的話,記得回來用早膳。”

陸雲鴻低頭,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間,點了點頭道:“好。”

夜色中,陸雲鴻大步離去。

下人在他身後掌著燈,照亮他夜行的路,一如從前的從前,他也是這般常在深夜裡翻身起來,急匆匆出去處理事務的。

王秀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目光追隨著那盞燈,再望向他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絲絲溫柔的笑意。

這一世,她會一直這樣陪著他,不會再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陸雲鴻突然回眸,定定地望著她。

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眼睛就像黑曜石般耀眼,像是一下子看見她的心裡去。

王秀不知不覺站直了些,像是個突然被家長髮現的孩子一樣,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就在這時,陸雲鴻突然轉身,大步朝她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最後他索性用跑的,回來時重重將她摟在懷裡。

夜燈下的人影,真實極了,就在他懷裡喘息著,掙扎著。

陸雲鴻卻摟得緊緊的,一點也不敢鬆懈。

他回眸的那一瞬間,彷彿看見無數個虛影,重重疊疊,在往事中翻來覆去。

可衝過來的那一瞬間,那些虛影都沒有了,都消失了。

像是一場噩夢,他終於醒了過來,而他愛的人。始終一如既往地在他的身邊。

陸雲鴻第一次用祈求般的語氣對王秀道:“你陪我去吧?不要留在家裡等我,不要站在門口看著我走,你陪我去吧!”

王秀愕然,淚光卻在眼底閃現。

她想起,他病重的時候,一個人最孤獨的時候,想念她的時候,他都是看向窗邊,看向門口,望著那無盡地虛無……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在那些虛無的幻象中,曾經看過她的身影。

或是在窗邊,或是在門口,總是遙遙地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卻不能再靠近半分,因為那些都是幻影,都是不真實的。

王秀摟著他的肩膀,輕輕安撫地拍了拍,笑著道:“好,我陪你去。”

一滴眼淚滑落,鑽入他的衣物中,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陸雲鴻摟住她的力道卻深了幾許,最終將她一把抱起來,抱回房間去換衣服。

等到夫妻倆再次出門時,已是十指緊扣,並肩前行。

下人們依舊掌著燈,侍衛佩劍跟著,轎子和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但他們還是選擇坐馬車,浩浩蕩蕩地朝著大理寺出發。

就像曾經無數次夢魘裡出現的一樣,他威風凜凜地出去辦事,騎著馬,身後簇擁著眾人,他們無一不是在等著他的令下行事。

而那時,他只覺得自己如刀鋒般存於世,不像是個活著的人,只是權利的驅使的傀儡而已。

可這一世,他坐在馬車裡,身邊是摯愛,是他最珍視的女人,是他的髮妻。

他握住她的手,便覺得握住了所有。而內心裡殺伐果決的寶劍,也終於有了劍鞘一般,讓它收斂鋒芒,不願再沾染半分血腥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