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文就這樣被丟出皇宮了,花子墨看著那扭動的身軀,像什麼狗東西一樣,太過礙眼。

但同時,他狐疑地打量著四周,尋思著怎麼沒有人撈鄭長文了?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原來鄭長文這廝根本就不走,他就跪在那兒,像個什麼甩不掉的髒東西一樣,沾在那兒了。

花子墨看得有趣,又叫侍衛去驅趕,叫小太監去戲耍,總之把鄭長文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腳下,蹂躪,就是不要讓他好過。

但就是這樣,鄭長文都不走,鼻青臉腫,嘴角還流著血了,也不擦拭,他還在等著太子可憐他,把他救回去呢。

花子墨樂了,轉身帶著人回去。

卻在東宮側殿入口的地方,看見了鄭公公。

他懷抱著手,像是剛睡醒一樣,看見花子墨來了就小跑著上前,眼神又黑又亮。

他問道:“花總管,鄭長文是不是沒有走?”

花子墨道:“誰算到的,我剛剛還覺得奇怪呢,你怎麼攔一下就不攔了,惠妃那裡也不見去說話。”

鄭公公道:“惠妃嫌棄他噁心,覺得丟了鄭家人的臉,當然不願意出面。我也去求了,惠妃會給誰面子?她就覺得自己舒坦,別人舒不舒坦關她什麼事?”

“我去找了餘總管,他跟我說,別管。一個人要低到泥裡,塵埃裡,絕望到死也不甘心,他才會想著狠狠報復一下。”

“我尋思這幾日他飄雖然飄,但是不敢輕舉妄動,這會正好叫他知道厲害。”

花子墨目光復雜了一下,說道:“等會太子殿下不會就算了,問了我會照實說。”

鄭公公沉默了一下,這一次太子再放過……和誰都無法替太子挽回,最終的結果還是要他自己承擔的。

鄭公公點了點頭,隨即便走了,就像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

站在原地的花子墨,嘆息著,回去的路上卻遇見了小梅。

他想說點什麼,最終也沒有叫住他。

反倒是他回去值房的時候,聽見小太監說,太子妃找他。

花子墨連忙去了,太子妃問著鄭長文的下場,花子墨就道:“奴才叫人狠狠折辱了他,把他臉皮都打破了,嘴角都在流血。人也踩踏過了,推搡,驅趕,拉著他像狗一樣爬。”

“可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抓得越牢,不肯挪動。”

太子妃道:“因為他知道,這一走,以後要過的,都是這種日子。”

“他現在是太監,除了皇宮,什麼地方會收留他?”

花子墨目光一緊,說道:“楚館?”

太子妃道:“殺是不能殺,殺了太子反而會找你的麻煩。”

“太子不問你也別說,先讓他受點磨難……”

“總之,他的事,以後都讓太子親自處理。”

花子墨想,太子妃真的很聰明,就算不知道皇上的打算,竟然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他很快就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太子妃也沒有說別的,賞他點錢就讓他離開了。

拿著錢的花子墨在小廚房要了一桌酒菜,自己吃了起來。

第一天晚上,太子像是忘記了這個人一樣。

而這一晚,電閃雷鳴,下了一夜暴雨。

第二天,太子還是沒有提,彷彿真的不記得了。

第三天,上完早朝的太子氣沖沖地找到花子墨,沒好氣道:“鄭長文還沒有走?”

花子墨佯裝驚訝,一臉駭然道:“怎麼會,前天就趕出宮了?奴才還怕他不走,特意叮囑的侍衛,把他驅趕出皇城大街啊!”

太子緊蹙著眉,沒好氣道:“今天上朝的官員說,看見他狗爬似的,在護城河邊上,身上好像地方都爛了。”

花子墨立即道:“那奴才帶人把他趕出京城吧。”

他跑得很快,生怕太子喊他回來。

可太子還真的把他喊回去,吩咐道:“先找個地方給他治傷,以後再說。”

花子墨腳步微頓,遲疑著,回頭看向太子。

太子緊皺著眉,說道:“爛在大街上像怎麼回事,體面的死法得要有。”

花子墨只差沒有說,您賜毒酒啊?

他猶豫的一瞬,太子又道:“你也是的,事情也辦不好了。把他丟出去也要過問一下,怎麼像個沒事人一樣。”

花子墨道:“殿下,您要真的捨不得鄭長文,就帶回東宮來吧。這樣總是照管著,鄭長文才一次次不肯走,他知道最後您還是會心疼,會把他叫回來的。”

太子也意識到了什麼,他蹙了蹙眉,過了一會才道:“他心思不正,還是不讓他進宮了。”

“你先去安排吧。”

花子墨聞言,只好出宮去了。

不過什麼安排呢,其實也不需要了。

因為鄭思菡終於見到了惠妃,好一通哭訴,把兒子的慘狀說得毛骨悚然的。

惠妃就道:“你把他帶回去就好了,他是你的兒子,你塞給我剛什麼?”

鄭思菡險些昏死過去,說道:“姐姐,他是你的親外甥,一定會向著你的,多一個親信不好嗎?”

“他現在都成太監了,我把他帶回去養著,鄭家養了一個太監,你讓爹孃怎麼做人啊?”

“而且,他是因為太子才被閹的,姐姐怎麼可以不管?”

惠妃不知道其中的內情,有些心虛道:“太子閹的?”

鄭思菡沒好氣道:“不然呢?”

惠妃終於受不住地道:“那行,把他叫回來吧。”

鄭思菡聽了,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只是姐妹情深還沒有一會,宮人就來提醒她,出宮的時間到了。

鄭思菡當然是不願意的,走的時候她還特意繞路,看了一眼鳳儀宮的位置。

那個位置……原本是她姐姐的。

那麼現在,她也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了,哪裡會有什麼限制?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那垂涎的目光終於被阻隔,她也被送走以後。

餘得水緩緩從宮牆上走出來,露出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眸。

東宮裡,花子墨去而復返,說道:“鄭夫人求情,惠妃娘娘想把鄭長文召回宮裡,殿下您同意嗎?”

太子奇怪道:“我小姨嗎?她之前不是不能進宮,現在怎麼能了?”

花子墨一頭霧水,還奇怪地道:“沒有啊,鄭夫人一直可以進宮,之前是因為她的丈夫新喪……怕衝撞了皇長孫和小郡主,您忘記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太子有點印象。

可他還是有點奇怪,母妃可以回宮,連小姨母都能進宮來探望她了,那是不是說明,父皇對他也沒有那麼不滿意的?

太子對花子墨道:“行了,把鄭長文帶進宮裡來調養吧,還交給我母妃那邊的人照顧。”

花子墨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

但與此同時,他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樣,畢恭畢敬的,反倒多了一些別的思量,顯得飄忽而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