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來清泉村下聘那天,木瀆陳家,梅里董家,還有周縣令和計雲蔚等人登門,村裡還特意修騰出一片空地給陸家擺宴席,可見客人之多。

王秀更是大清早就起來忙活,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張家那邊的來客很多,尤其是男客,她只知道除了中午的時候看見過陸雲鴻,後面就一直找不到了。

偏巧這時,外面傳信說長公主到了。

王秀急得冒火,內院沒個管事的,她一走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子?

無奈之下,王秀把陸雲冉抓出來當管事,她則匆匆去了外院迎接長公主。

今日人多吵鬧,長公主沒有帶孩子來。清泉村大受震動,眾人遠遠跪拜著,只見王秀將長公主從鳳駕上接下來,挽著往陸家走。

眾人心下震驚,都說長公主和王秀有所結交,可眼下親眼見了,這哪裡是有所結交啊?這分明就是親如姐妹啊?

看到眾人那誠惶誠恐的目光,王秀委實出了一把風頭。可這些跟長公主的安危比起來,那又微不足道了。

所以在接到長公主的那一刻,她便說道:“今日陸家太亂了,殿下不該來的。”

長公主瞪了她一眼,隨即道:“本宮來沾沾喜氣,有何不可?”

“再說了,我還給你帶來了這個。”

說完,拿出了明黃色的聖旨。

王秀驚訝道:“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長公主輕哼,遞給她道:“你不會自己看?”

王秀小心翼翼地開啟,映入眼簾的“賜婚”二字灼痛了她的眼睛,心裡更是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長公主看她都快哭了,連忙道:“你這是幹啥?”

“快收起你這副可憐樣,我和太子都是很護短的,那些造謠生事的人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當然,該給陸家的體面還是會給,不過這是看在你的份上。”

王秀捧著聖旨跪下,感動道:“民婦代雲冉叩謝皇上,叩謝太子殿下,叩謝長公主殿下。我陸家蒙此天恩,定不辜負,當萬死以效。”

眾人只見王秀突然跪下,心裡頓時緊張起來,還暗暗猜測王秀是不是得罪了長公主。

可下一瞬,只聽長公主身邊的大太監喬川站了出來,大聲道:“聖旨到。”

眾人心生惶恐,跪地時還不忘把頭垂得低低的。

後來還是陸守常出來,帶著幾位老舉人、老先生等跪在前面,陳氏讓人置了香案,帶著女眷跪在了後面。

喬川見他們都準備好了,這才朗聲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陸守常之女,待字閨中,才貌雙全,溫良敦厚。國子監學子張鵬,學識深厚,精通六藝,系忠臣之後。特此賜婚,望爾二人同心同意,永結秦晉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負朕意。欽此!”

“草民代小女,女婿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守常接了旨,眾人只高呼萬歲,心中巨震,越發不知如何自處。

只見陸家有條不紊地將聖旨供於香案之上,隨即招呼客人入座,宛如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家常便飯。

可對於清泉村的老百姓來說,那震動何其之大,簡直彷彿看見天恩就在頭頂,伸手可觸。

而原本帶了一籃子大紅餅,準備找個機會挖苦陸守常的錢興,在這一刻深深地感受他和陸守常之間的差距。那是深不可測的鴻溝,是他這個小商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思慮再三,錢興還是決定厚著臉皮找陸守常套近乎,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清泉村的人。也算都是在外發跡的,如今陸守常回鄉,他也回鄉,他不信找不到一條出路。

此時,梅里的董家在看到陸家蒙此聖恩的時候,便很清楚了,陸家雖然閒賦,但卻時刻活在皇上的眼皮底下。

倘若說是不放心他們家,那也絕不會允許長公主來無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也在找機會起復陸守常和陸雲鴻。

這對於已經和陸家是親戚的董家來說,真是一個莫大的契機。

不知不覺,陳勝芳已然成了董家年輕這一輩裡最說得上話的當家奶奶。

……

長公主來了一會就走了,王秀送她出村口。

等長公主的車駕離開後,她看見陸雲鴻被一群浩浩蕩蕩的年輕人擁簇著,好像要討什麼彩頭一樣。

她遠遠瞪了陸雲鴻一眼,憤然冷笑。

要不是看在那麼多人都跟著他的份上,她現在就想衝上去揍他了。竟然敢在家裡這麼忙的時候出去逍遙,他是不想活了吧?

誰料她還未動手,陸雲鴻就連忙拱手作揖朝她奔來,看樣子嚇得不輕。

他身後跟著的眾人頓時大聲鬨笑,紛紛給計雲蔚掏銀子。

王秀不明所以,緊皺著眉。

陸雲鴻卻急急地朝她奔來,嘴裡喊道:“媳婦,我錯了!!”

王秀:“……”!!你還知道??你乾脆死在外面別回來了!!

王秀心裡依舊憤然,面上也一片冷肅。

陸雲鴻奔上前來,也顧不上看什麼臉色,指著身後那群人就道:“他們都是江浙一帶的才子,藉著我們陸家有喜事的由頭,卻拉著我去鳳起書院作詩,我謊稱媳婦河東獅吼,他們這才放我一馬的。”

“這不,計雲蔚還跟他們打賭,說我怕你!”

“媳婦,你給我個面子,現在給我跪一個。”

王秀:“……”!!

陸雲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王秀心裡憤然,絲毫不知,垂首的陸雲鴻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嘴角一直憋著笑。

只是很快,他笑不出來了。因為王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並咆哮道:“陸雲鴻,我給你臉了是吧?”

說完,上手就是一頓胖揍!!

“哎呦,哎呦……”

“娘子輕點,輕點啊……”

“救命!!諸兄,計雲蔚……”

陸雲鴻捂住耳朵哀嚎,看那場景,真是慘不忍睹啊!

而他嘴裡的諸兄,一個個往後退去,臉色大變。

“天吶……不怪陸兄懼內,嫂夫人這也太兇了吧?”

“諸位,要不是你們打賭,陸兄也不至於這麼慘。”

“陸兄這家庭地位堪憂啊,我看我們還是回書院去吧?”

“對對對,快走,再晚陸兄該恨上我們了。”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會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只有計雲蔚捧著贏來的銀子,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他踢了陸雲鴻一腳,不悅道:“別裝了,給你!”

陸雲鴻瞬間住了口,扭著頭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銀子倒是挺喜人的。不過他還不滿足道:“就這麼點??”

王秀放開手,不悅道:“怎麼回事?”

陸雲鴻活動了一下身體,什麼皮肉之痛?他媳婦哪裡捨得下狠手,不過是唬人的罷了。

他笑著把計雲蔚的銀子全都拿過來,一錠一錠地往王秀的大袖衫裡裝,然後道:“我被他們纏得不行,和計雲蔚想出這招釜底抽薪,這才得空回來的。”

說著,伸手對計雲蔚道:“你的呢?”

計雲蔚看著他被揪紅的耳朵,不好賴賬,憤然地拿了兩千兩銀票出來。

陸雲鴻轉手就遞給王秀,指著計雲蔚道:“這個傻子,我讓他跟我合夥做個局,他自己非要深陷其中。”

王秀不明白,看向計雲蔚。

計雲蔚幽怨道:“我說嫂嫂定會給他面子,不會讓他難堪的。結果他說嫂嫂定會揍他,不會讓他好過的……”

王秀:“……”??

這叫什麼?

你告訴朋友你在家裡的地位不如狗,結果你朋友死活不信,覺得你就是你家裡的那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