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的聲音似乎更大了,倭寇驚呼一聲,不知道說了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海平面看過去,好幾艘戰艦從遠處駛來,那燈光照著海面,像是從海浪中劈開一條道來,王瑞的眼裡不禁閃過一絲希翼。

就在此時,他身旁的男人開口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顧彥,回頭吧。”

原來對面的人中年男子叫顧彥?王瑞默默記在心裡。

可他身邊這個人是誰?從側面看,和皇上那麼像?

顧彥聽後,冷笑道:“王爺,我想知道您為什麼不出京?我們有那麼多的錢財可以起事,只要您想,這天下隨時可以易主。”

“荒唐!”王瑞忍不住罵道。

這是什麼痴心妄想,讓他身體這麼痛的同時,卻忍不住想笑。

顧彥冷冷地看著王瑞,指著他身旁的人道:“你知道他是誰?”

王瑞皺著眉,他不想知道。

但顧彥繼續道:“他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哥哥,郭貴妃的長子。”

王瑞有些傻眼,但恍惚中也明白了,為什麼他覺得身旁的人跟皇上很像。

不過他並沒有理會顧彥,依舊沉默著。

顧彥見狀,也摸不清王瑞到底知不知道真相?還有,周陵明明都已經選擇了站在皇上那邊,又為什麼要來?

就在這時,周陵拿出了那幅他母妃的畫像。顧彥的目光緊縮著,不敢置信地望著周陵。

周陵則淡淡道:“你說要帶走這幅畫,但你食言了,我才因此懷疑你是假死脫身,果不其然,我猜對了。”

“顧彥,你待我如親子,我不願看你走入深淵。現在你跟我回去,我力保你平安無事,安享晚年。”

顧彥大笑,可笑著笑著,面容逐漸扭曲。

他憤恨地望著周陵,眼底的痛苦翻湧著,怒斥道:“就因為趙臨不殺你,所以你就妥協了?”

“那郭家的冤案呢?你母親的名譽呢?還有你真正的身份,通通都不要了?”

“我從未想過,你會甘心認命,竟然成了一個委曲求全的小人!”

周陵聽了,並沒有理會顧彥的指責,他只是淡淡道:“如果繼位的不是趙臨,你還會將希望放在我身上嗎?”

顧彥愣住,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可週陵很快回答了他:“你不會。”

“如果我的腿沒有好,你也不會。”

“你只是看見我有機會取代趙臨,才會暗中做下這麼多的錯事。事實上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郭家有那個下場,是咎由自取!”

“你閉嘴!”

“你沒有資格說郭家!任何人都有,唯獨你沒有!因為如果不是因為郭家,不是因為你的母親,我絕不會救你!”

顧彥激動地反駁著,怒氣衝衝地望著周陵。

周陵一如既往地平靜,甚至於毫無波動地說道:“所以,你救我也只是為了利用我而已。”

顧彥愣住,心如刀絞。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的,他把周陵當親生兒子教養,甚至於比親生兒子還親!

他怎麼可能會是想利用他才救他的?

他只是救了他,想護著他長大,想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顧彥苦笑著,心裡十分悲涼。

他望著周陵,看著他手中那幅畫,他不再辯駁,而是伸出了手。

“給我吧,不必再說了。”

再說下去,多少年的情義,就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周陵也沒有再說,因為他知道此時的顧彥很傷心,他對他還是有過真心愛護的。

只是……他的腳不再殘缺,隨時可以取代趙臨,顧彥便生了妄念。

而現在,這妄念彷彿入了魔一樣,他醒不過來了。

顧彥拿到了畫,開啟仔細觀摩,的確是他的給周陵那幅。

可此時他又覺得周陵狠心,他母親就留了這麼一幅畫在人世,他就這麼輕易給人,可見對他的母親,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顧彥收起畫,對周陵道:“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會再打著你的旗號行事了。”

周陵看了一眼王瑞,他要帶王瑞走,這是他今天上島的目的。

顧彥看著重傷的王瑞,冷冷一笑:“帶走他,你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他們王家人跟陸雲鴻夫婦可不一樣,他們任何時候都只會為趙臨著想。”

周陵道:“如果你跟我走,我可以捨棄他。如果你不跟我走,那我就只能帶走他!”

不得不說,周陵的話讓顧彥動容了。

至少周陵表明了,他比王家人更重要。

這樣就足夠了。

他勾結倭寇,把周陵的勢力都割裂了。這個時候,周陵還想著留他一命,也不計較那些得失,便足矣證明,周陵是把他當親人的。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回去不去了。

而周陵能出現在這裡,可見正興帝對他是信任的,那麼以後周陵的安危不用他操心了。

這很好,他再也沒有顧慮。

“我這輩子一直很懦弱,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成功的。可我想為你母親拼一次,倘若我死了,我也是有面目去見她的。”

“你帶王瑞走吧,從此以後,我們再不相識。”

顧彥背過身去,他和倭寇交談著,倭寇看向周陵的目光虎視眈眈的。

可到最後,顧彥一走,他們還是收起了刀跟著顧彥走了。

周陵看著顧彥的背影,知道他必定要拼死一搏的,可這樣的無疑是以卵擊石,有陸雲鴻在臺州,顧彥連浙江都打不進去,更別提京城了。

那些倭寇雖然雄心勃勃,可顧彥無比清楚,他們註定是失敗的。

可即便知道結局,顧彥也絕不回頭,周陵就知道沒有必要再勸了。

他帶著王瑞,來到了海邊,靜靜地等待著大燕的戰艦靠近。

這一刻,水波漫過腳踝,海浪聲越來越大。

可週圍,卻出奇地靜。

不知過了多久,當大燕放下的小船就要划到岸邊時,王瑞問道:“還未請教貴姓?”

周陵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說道:“我姓周,叫周陵。”

王瑞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

周陵卻只說了一句:“如果將來你遇見剛剛那個人,勞煩給他留具全屍。”

王瑞聽了以後,看了看周陵,說道:“如果是我遇見的話。”

周陵笑了,心想到不愧是王家的人。

他轉身,準備離開。

王瑞想抓住他的衣角,卻發現自己已經夠不著了。

於是他只能望著周陵的背影,消失在這貧瘠的島嶼上,融入這被夜色籠罩的林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