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賓館套房內。

長桌前坐著一老一少,兩人冷漠的看著我。

“介紹一下基本情況吧。”頭髮花白的人開口道。

“還用問嗎?想來情況你們都調查的清清楚楚了。”我輕嘆一聲,無奈道。

“這是必要的流程,我們要寫卷宗的。”頭髮花白的人嘬了一口茶,將茶葉吐到玻璃杯裡。

“我叫趙原野,河西省臨河市人,2000年初參加工作……”我握著一次性紙杯,開口說道。

桌對面的年輕人指尖如飛,快速的記錄著。

“最近破獲了一場盜墓大案,盜墓行業的頭頭基本全軍覆沒。”

“根據各種線索以及最近的調查,上頭指派我十七室對你開展審查調查。”

“接下來你只需要回到我是或者不是,聽明白了嗎?”

我點了點頭。

“河西省文物局一級調研員,趙明?”

“是。”

“盜墓界涉案金額超200億,龍頭大佬趙二爺?趙原野?”

“是。”

“蒼玄門門主趙非語?”

“是。”

頭髮花白的人頓了頓,“你還真是成分複雜,說說吧,你是怎麼混入隊伍之中的?”

“事兒太多了,從哪裡說起呢?”我輕笑一聲。

“我們有的是時間,就從刈河縣盜墓大案說起吧。”

我聽聞話語,身子往椅背一靠。

不由間有些恍惚之意,陷入到回憶中。

故事還要從2000年初說起。

我那年剛畢業,那個時候大家都想著闖蕩社會,掙大錢。

的確,那個年代機會很多,遍地都是黃金。

但我那會兒沒啥心勁兒,只圖安穩。

說來也是陰差陽錯。

當時稀裡糊塗報了河西省文物局的考古崗位。

筆試雖然入了圍,但是面試不出所料的被刷了。

那會兒也沒覺得啥,只是兜裡比臉還乾淨。

來省城考試,被火車站的黑車司機繞了半個城,兜裡的錢就剩買兩個燒餅了。

無奈,又閒得無聊,想著咋也看一眼省局的門口再走。

門口保安趾高氣昂,根本不讓進。

省局附近有電話亭,我等電話亭的人打完電話以後再去打電話,和家裡再要點回家的路費。

我蹲在省局門口,一回頭,便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從大廳走了出來。

我摩挲了一下下巴,猛然想起來,這不是那個主考官嗎?

一想到就是這個人把我淘汰的,心中瞬間升起一團怒火,更多的還是無奈導致的憤怒。

那考官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背頭男人,穿著筆挺。

見到我蹲在門口,像是思索了什麼一樣,朝著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一臉懵逼,暗道難道還有戲?

但是我口袋空空,也辦不成事啊。

我跟著那考官,也不敢說話。

一路上,走到停車場,他開著車,拉著我,去了一間茶館。

那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中暗道這地方要是自己,打死也不會來,消費太高了。

來到一間茶室裡,又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正在沏茶。

我站在旁邊,不敢隨意坐下。

直到那考官擺了擺手,我才敢拉開一個凳子坐下。

畢竟雖然我沒考上,但是兩人給我的壓迫還是太強了,就像是小學生見了老師一樣。

亦或是老鼠見了貓,那種感覺是天生的。

不過後來也的確如此,一個是省局的副局長,姓吳,也是淘汰了我的考官、

另一個姓孫,是帶白帽的高層。

兩人也不說話,就那樣不是看我一眼。

我坐在那裡,如坐針氈。

沉默片刻,吳局長扭頭看向精神矍鑠的老頭,開口道,“怎麼樣孫隊長,合你胃口嗎?”

孫隊長摸索著下巴,就這樣盯著我,給我的內心很大的壓力。

但我還是勉強擠出尬笑,沒有移開目光。

片刻後,孫隊長冷漠的表情瞬間轉變為微笑,輕輕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小夥子,你去當臥底吧。”

我聽聞孫隊長的話語,神色一怔,然後用食指指著自己半張的嘴巴,“我?……我啊?”

“我考的是文物局啊,而且我被刷了……”我一臉錯愕的看向吳局長。

吳局長卻緩緩點了點頭,“考的不是文物局,也來不了這裡。”

片刻後,我聽聞兩位領導的講述,大概摸清楚了是怎麼一回事。

那年恰逢全國第五次文物普查籌備開始。

由於人力有限,不可移動文物分佈面積又廣,許多市縣聘請第三方進行普查工作。

這本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好事,但是一些人卻在暗中使了壞。

一些盜墓團伙偽裝成第三方公司,佯裝是進行文物普查。

就這樣大模大樣的進入到各個村鎮,對那些平日裡不敢碰的古墓葬和有精美構件的古建進行偷盜挖掘。

這些人甚至猖獗到,在村子裡的人眼皮底下挖古墓葬。

問就是在進行文物普查,村裡的人哪懂這些,反正公家的事,配合就行了。

而在那些盜墓團伙中,有些人甚至比省文物局的專家還要懂文物,一張嘴就是唐宋元明清,懵的那些村裡人七暈八素。

甚至村裡的村長還要請那些盜墓賊吃上一頓,假裝請教一些文物的問題。

在那些盜墓團伙的手離開後,已經是一片狼藉,雁過拔毛。

等到真的普查隊伍趕到,已是悔之晚矣。

而那些盜墓團伙流動性極大,又有著第三方公司的外殼保護,真假難辨。

甚至還會矇騙一些當地的文物局和文博館。

警察想要辦案,也是苦於線索紛雜,無法精準的打擊。

於是,便想出了安插臥底的法子,而目標人選,就選到了我。

我剛剛畢業,文物行業的人一個都不認識。

而在我參加考試的2000年初,資訊並不流通,可以說是最好的偽裝。

所以我的身份就相當於保密的,其他人連名字都不知道。

22歲,大學畢業,無房無車,無物件,還是外地人。

這是我最有優勢的地方。

“你同意嗎小夥子,任務很艱鉅。”吳局長的話雖然是問句,但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畢竟聽吳局長的意思,我也算是成了隊伍的一員了。

“那好小夥子,接下來我這裡對你開展六個月的訓練,保證你有自保的能力。”

孫隊長看著我,“畢竟,學會逃命是第一位的。”

我聽聞兩位領導的話語,感覺自己彷彿跳進了火坑。

但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除了被社會毒打之外,沒被的法子。

六個月的特訓苦不堪言,但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最後一天,只有一道簡單的命令。

一點前往某街道的溫馨飯店,到時候會有人接頭。

而我也知道了我此時的身份,是另一個盜墓團伙的臥底的親侄子。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用了自己的原名原身份。

不過在大學畢業後,我相當於去工地幹了半年小工。

不過我半年練出來的肌肉和曬黑的面板,和這個經歷還是很符合的。

坐在飯桌前,我的心有些撲通的跳著。

我感到自己有些緊張,雖然這是一件光榮的事業,但是無疑於那些坐辦公室的溫室花朵不一樣。

這活兒,有危險,甚至是生命危險。

再過半個小時,老趙就會來這裡和他碰面。

我坐在店裡,並沒有點餐。

老闆娘見我啥都沒點,白佔著座,看著也和工地的打工仔一樣。

自然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就要趕我走。

“我說小夥子,你不會是想一會兒吃別人的剩飯吧?”老闆娘敲了敲我的桌子,“那可沒門,我還要餵狗呢,沒錢就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我一個小年輕,哪裡受得了這些,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正要發作,外面推門而入兩人。

一人四十多歲,頭髮卻有著花白。

我曾經看過照片,正是老趙。

而另一人身材幹瘦,帶著一副銀絲眼鏡,看起來非常幹練的樣子。

老趙看到我後,哈哈一笑,過來就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好小子,幾年沒見,長這麼高了!”

“趙叔!”我那原本要發作的表情瞬間變換,擠出了一抹笑容。

老趙看向老闆娘,從懷裡取出一張五十元鈔票,“炒上幾個菜,再來瓶十年汾。”

老闆娘的臉上瞬間堆滿了笑意,看向我的眼神也是頗為親切的樣子,趕忙朝著後廚走去。

在那個年代,十年汾頗為流行。

現在不行了,十瓶有九瓶半都是假的,基本上沒人喝了。

我還真沒喝過酒,那酒喝下去先辣嘴,後辣嗓子,胃裡更是像燒一樣。

我暈暈乎乎,有些意識不清。

而這,也正是那個眼鏡男想要的狀態。

來到一間賓館客房,那眼鏡男問了許多問題,我也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出來。

除了參加河西省文物局考試和在隊伍裡特訓半年的經歷。

問就是大學畢業沒工作,來投靠趙叔的。

“李隊,這小子你放心用,出什麼事我擔著。”

“這小子家裡窮,非要學個考古,畢業出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了。”

“在工地天天當小工,屬實白瞎了文憑。”

“除了幹咱們這一行,沒別的出路了。”趙叔臉色通紅,握著李隊的手說道。

李隊也點點頭,“那就跟著我幹吧,咱們這一行,需要點新鮮血液了。“

“老趙,你帶的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明天咱們就出發,去刈河縣,開展第五次文物普查。”李隊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小子,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

“跟好李隊,手腳麻利點。”老趙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幹咱們這一行的,要時刻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