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綿綿同蕭矜聊到夜半才雙雙歇下,外間風雪將歇,她攥緊身上單薄的棉被,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睡下。

明天她要告訴大哥三哥她聽見神仙說話了,是個嗓音很溫柔的年輕神仙呢,還答應會給她送很多好吃的。

是個好神仙。

殊不知她三哥這會才幹完事頂著風雪回家。

姜懷之躡手躡腳地拴上門,儘量地放輕腳步推開臥房的門。

然而床上坐著的人還是叫他呼吸一滯。

“晚……晚上好啊,大哥。”姜懷之結結巴巴道。

姜懷臨端坐在床上,手邊擺著卷書,聞聲平靜轉過臉,“我一點都不好。”

“說說吧,做什麼去了?我已經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姜懷之垂頭耷腦地走進來,在姜懷臨的示意下將房門掩上,免得吵醒對面房間的綿綿。

“也沒做什麼,就是睡不著出去溜達了一圈。”姜懷之小聲辯解。

姜懷臨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如玉指節輕叩書扉,“是麼?出去溜達需要將褲腳扎嚴實,連綿綿送你的小刀也帶上嗎?”

“是要同我撒謊嗎?三弟。”

姜懷臨平淡如水的嗓音裡聽不出怒氣,但偏生聽得姜懷之心裡毛毛的。

往日大哥用這樣語氣和他還有二哥說話時,就是他們兩個要遭殃的時候,不是罰跪就是抄寫。

姜懷之老實了,低著腦袋跪坐在席子上,低聲將今日白天許氏和她孫子罵的那些話複述了一遍,末了補了句,“我去林子裡抓了條蛇,趁夜丟他倆床上去了。”

“但那蛇沒毒的,就是長得嚇人些。”姜懷之生怕被責罵,又急匆匆解釋了遍。

“我就是氣不過,大哥你明明是為了救他們家的人才變成這樣,這一家子狼心狗肺還要反過來罵你和綿綿。”姜懷之聲音懨懨的。

“大哥你罰我吧。”姜懷之悶聲說道,“不過就算你這次罰了我,我下次還這麼做。”

這次掏一條,下次就掏兩條。

姜懷之未曾抬頭,忽地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極淺的嘆息。

“路上可有被人瞧見?”

姜懷之腦袋一時沒轉過彎,呆愣愣地抬頭對上姜懷臨無奈目光,“啊?”

“我說,你抓蛇丟進張家屋裡這一路可有被人撞見過?”

姜懷之連忙搖頭,撓著腦袋嘿嘿笑了兩聲,“我聰明著呢,都抄的小道。而且今夜大雪,尋常人家哪裡會出門,我這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瞅見。”

姜懷之知道姜懷臨這是不生氣了,忙順杆往上爬。

“我不會給咱家惹事的,就是給那許氏一個教訓。”

姜懷臨斜了他一眼,道:“快換了衣裳歇息吧,若是凍著了我和綿綿可尋不到退燒的藥餵你。”

姜懷之樂呵呵地脫下被打溼的外袍,鑽進被窩裡睡下。

姜懷臨盯著他歇下,方才吹滅燭火,和衣躺下。

為著昨夜一番鬧騰,兄弟二人難得起的晚了,還是姜綿綿敲門將兩人叫醒。

“大哥,三哥,該起床了,熱水我已經燒好了。”

姜懷之聽到自家妹妹的聲音暗道壞了,忙從席子上爬起來,囫圇穿好衣服推門出去。

才拐個彎就撞見姜綿綿半大的人蹲在灶臺前往裡面塞他昨日劈好的柴禾,鍋裡咕嘟咕嘟地響個不停,像是在燒東西。

姜懷之忙去接手,單手托起姜綿綿將她放在一旁矮凳上。

“不是說燒火做飯這些事讓三哥來,你才多大,要是不小心傷著了怎麼辦。”

姜綿綿見姜懷之想去揭鍋上蓋子,忙出聲阻止,“三哥先別動,我熱了牛奶。”

牛奶?!

姜懷之眼皮子一跳,這下更想去揭鍋蓋了。

這冰天雪地的連頭牛都見不著,綿綿她從哪弄來的牛奶,難不成菩薩又賜下食物來了?!

姜懷之越想越激動,搓著手兩眼放光地盯著姜綿綿。

見自家三哥一臉迫不及待想聽的表情,姜綿綿眨了眨眼睛,將昨夜和蕭矜對話一事說來,然後回自己房間拖了一箱密封完好的糕點出來。

姜懷之尚沉浸在自家妹妹能和神仙對話的震驚中,一轉眼瞧見一個土色的箱子裡裝滿了麥色的點心,上頭還抹了乳白色的餡料,兩個一組地裝在透明殼裡。

姜綿綿抱了兩盒出來,遞了一盒給目瞪口呆的姜懷之,笑盈盈道:“三哥快開啟嚐嚐,神仙哥哥說這個叫乳酪包,是麵粉做的,上頭還抹了厚厚的乳酪,甜鹹口的。”

姜綿綿知曉自家三哥嗜甜,從前在京中月錢大半都用來買糖果點心了,神仙哥哥這會送來的乳酪包三哥應當喜歡的緊。

果不其然,姜懷之一聽是甜的,頓時兩眼放光。顧不得研究這個奇怪的透明殼,開啟蓋子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唔,好甜,好好次!”姜懷之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眸子晶亮。

他不忘將唇邊沾著的乳白色餡舔乾淨,“這乳酪鹹鹹的,一入口就化了。”

嗚嗚,真的好好吃,他能將那殼都舔乾淨。

一會大哥和綿綿吃完了,他去問他們把殼要過來舔。

姜綿綿見他風捲殘雲吃完了兩個,彎起眸子去揭鍋蓋,用湯勺撈起鍋裡的三罐牛奶。

姜懷之見狀忙接過湯勺,顧不得燙,三兩下將三罐牛奶撈出來,還不忘感嘆一句,“綿綿,你那位神仙可真是不得了,連牛奶都給盛在琉璃裡。”

這琉璃在大齊算的上是稀罕物,也就各地上貢時會將一些罕見的玩意或是吃食盛放在裡面,討宮裡娘娘歡心,但哪有人將牛奶裝在裡面的。

不過這琉璃罐模樣同他從前見過的不一樣,圓滾滾還怪可愛的,罐身還畫了頭黑白相間的小牛。

嘖,真奢侈。

姜綿綿按著今早蕭矜教她的辦法撬開上頭的蓋子,端了一瓶牛奶和一盒乳酪包送去給姜懷臨。

姜懷之喝了半罐牛奶,打算將剩下的留給綿綿,起身將那箱乳酪包抱去雜物間藏起來。

東西才剛藏好,冷不丁響起敲門聲。

“綿綿,姜哥兒!”

“有人在家嗎?”

姜綿綿正坐在床上陪姜懷臨吃早膳,聞聲忙將嘴裡麵包嚥下,飛快跑去開門。

門外的正是田桂花,她穿著蓑衣,懷裡還抱著三顆醃白菜和一小袋麵粉,神情慌張。

瞧見開門的是姜綿綿,田桂花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揉了揉她的腦袋,“綿綿,你三哥和大哥在家嗎?”

“嬸嬸有要緊事和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