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五條悟他們都和少年解釋了,這是乙骨憂太同學的契約咒靈。遠山曉還是站不起來。

他有點不敢抬頭。那個、感覺能撐起整個教室那麼大的咒靈就在他頭頂,完全不是人類的樣貌,牙齒也森然,一顆牙齒都有他臉大了,感覺一口就能吃下十個他。森然陰冷的氣息好像那種恐怖片深夜主角夜探地下室時會吹的冷風開到了滿級一直對著他呼呼吹。

上帝,他是不是要死了。

死都可以,遠山曉實在按耐不住自己砰砰跳感覺每一下都在往懸崖跳的心臟。

別嚇他了。他感覺自己的魂都被這陰風吹跑了。

只少年勉強還有點責任心地回神想要應付老師和新同學們對他的問話。

“......我......我沒事。只是地上坐著涼快......”

上帝,他怎麼東西也看不清了。

遠山曉竭力睜大眼,然後餘光又掃到了就在自己身側的灰白尖利的牙齒。遠山曉瞬間閉上了眼。

五條悟也不知道少年怎麼做到的,明明冷汗涔涔地閉著眼還能精準地找到他的方向,朝他伸過手來,在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扶起少年時——

少年拿走了他臉上的墨鏡。

五條悟:......

少年無比自然又帶著種赴死一般的決然把五條悟的墨鏡戴到了自己臉上,然後這才稍微敢睜開一點點眼睛。

遠山曉一邊背對著乙骨憂太踉踉蹌蹌地蹭起身,一邊還能從出走的大腦裡搜刮回一些理智,失神地解釋。“乙骨君,很抱歉......我不是對你有意見。”

“你的、你的......咒靈小姐也很好。”

上帝,他感覺他這句話剛剛落出身側的冷風又劇烈了些,好像那個咒靈一下把碩大的腦袋蹭到了他身側用那非人的眼睛盯著他。

遠山曉閉目。穩住自己發抖的小腿。

“只是我太膽小了,這是我的問題......和你沒有關係。”

“很......很高興認識你。”

少年揹著身,背對乙骨憂太伸過了友好的握手。

五條悟:......

不是吧只聽說背對背擁抱怎麼還有背對背握手——

哦,憂太握上去了——

不是這個一臉感動的表情是為什麼啊!!

禪院真希的目光由剛剛的【這傢伙看著這麼強怎麼就跪了】到【哦但是他還挺會說話的自己都下跪了也知道安慰人】逐步欣慰欣賞和那一點好像看到電影末主角步入陽光中的那種悵惘。

而乙骨憂太眸光閃了閃,眼睫狠狠顫了下,在怔愣後無比珍重地握住了少年揹著身伸過來的手,“很高興認識你......遠山桑。我先讓裡香回去。”

就連剛剛和乙骨一起趕來的熊貓此時也站在五條悟身側拖長尾音感慨,“真是個好孩子啊。”

看著眼前場景的五條悟:......

不是,

墨鏡被拿走的他不是很懂他們在感動什麼。

————

既然少年已經入學了,五條悟就把少年踢進了高專宿舍。

遠山曉倒沒有什麼對五條悟的雛鳥心態,也沒有說還是那種一定要有成年人陪同才安心的小少年。而是——

少年手指狠狠扒在門檻,入木三分,五條悟掰了幾次都掰不開。用腳想把黑髮少年踹進去少年還知道用他的那種異質空間隔開五條悟踹來的腳。

死不肯進門的少年抬頭只是很清澈純然的神情。“五條老師真不肯和我一起住?”

“對。”

這小鬼,把他當做男媽媽了嗎這麼粘人。

少年被拒絕就又期期艾艾地抬頭。

“那有比五條老師強,呃,或者,嗯,和五條老師差不多強的人和我一起住嗎?”

“……”

五條悟剛剛無奈挑起的嘴角瞬間壓下,咒力瞬間噴湧,繞過空間,一下把少年衝到宿舍內嵌進牆裡

“沒、有。”

五條悟轉身,要走了又氣不過,返回來扒著門框把一半的門框都粉為齏粉,“而且、最強只有我一個!!”

五條悟轉身就走。

原來!是把他當做保鏢了!!

“好暴躁…”

嵌在牆壁裡的少年抖了抖手上的牆灰,有些後怕地看著身後的牆壁,摸了下,確定牆壁還能承重這才撥出口氣。

“算了,好歹是個人…”

———

第二天五條悟去叫遠山曉起床時,就看見少年以一種神奇的姿勢懸在空中。

五條悟:......

跟在他身後的乙骨和熊貓見狀似乎以為是少年受到了襲擊,以乙骨為首都很著急地衝上前想要“救”下少年,然後就——

眼看著能抓住少年了,又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隔開了。

五條悟:......

乙骨眉頭一皺,從上方、下方、左邊、右邊、四面八方都試了試,發現完全碰不到少年。

少年就像被什麼看不見的空間包裹其中一樣。

如果五條悟能聽到乙骨的心聲肯定會說他猜的對。

五條悟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用自己那種異質空間把自己包裹其中,只為了——

似乎終於被乙骨的動靜吵醒了,少年慢慢睜開了眼,渙散的灰綠眼過了會才聚焦,遠山曉老遠就看到了五條悟,忍不住炫耀道,“看!老師!”

“我做了個高階蚊帳!!”

五條悟:......

所以他才無語的啊啊啊!

......

遠山曉是真的怕蟲。

倒不如說這個膽小鬼有個怕蟲的特質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在聽到高專在山上時少年就很不好了。腦海裡晃過了在樹枝間結網的黑蜘蛛、葉片上停著的綠螳螂、然後可能會在某個腐爛地板裡鑽出來的紅蟑螂。

遠山曉:......

他可以選擇去死而不去高專嗎?

當他自然地一跪、一抱,即將抱住白髮青年老師的大腿求情時,只見這位最強老師不愧於最強,不知道怎麼做到的,速度比用了傳送術式的少年都快,手一下閃成了殘影。然後以一個【愛卿平身】的姿勢把膝蓋即將撞地的少年扶住了。

遠山曉:......

五條悟溫和微笑。“敢拒絕的話我就帶你去訓練的咒靈後山去逛一逛。”

遠山曉:......

雖然但是,這差不多也在遠山曉的預料中,所以沒有很失落,只是退而求其次,期期艾艾地暗示道。“那......咳咳、五條老師這麼強,有沒有什麼、我是說可以保護住宅安全的東西呀。比如什麼辟邪符咒之類的......”

遠山曉現在還不清楚五條悟的最強有多強,只是還是用上了他此生能有的最溫軟的聲音,就像是假期沒寫作業結果在遊戲廳遇到老師時那種低頭討好掩飾諂媚的語氣。

不過五條悟倒不知道少年此刻心底對自己諂媚語氣的比喻。只是對比這個傢伙之前的糟心情狀,竟然難得有了點長鬆一口氣的舒心之感,甚至看到這少年垂頭乖巧怯怯詢問的樣子還能幻視一下一直垂頭的黑白毛邊牧,而不是黑白毛哈士奇。

“有哦。”

五條悟微笑地看到少年一下抬起,亮得很真誠的眼睛。

然後從自己床頭櫃子裡隨意拉出了一格,甩出了一卷——哇和床一樣長啊——等身一米九超大海報。

遠山曉的大腦在“啊?正常人會在自己床頭櫃裡塞滿自己的等身海報嗎?”和“不愧是咒術師啊符咒就是這樣別出心裁,符咒越大效力越大吧。”

不過雖然有後面的心理活動自我安慰,遠山曉還是保持了正常人的理智,對這個平鋪下來比他人都高的海報保持了禮貌質疑。

“這樣就可以——”

辟邪了嗎?

而少年話還沒說完。一旁的五條悟就“哦”了聲。

“忘記畫上符咒了。”

於是青年手指一併,又用術式牽引著從床頭櫃裡控出了只金色的簽字筆——所以正常人真的會在床頭櫃裡放金色簽字筆嗎——帥氣地卡在手指間,又帥氣地甩開筆帽,最後帥氣地附身,帥氣地在海報底端簽上了名。

【五條悟】

金燦燦的名字。

遠山曉:......哇哦。

少年寧願想“原來符咒用普通簽字筆就能畫啊”都不願意懷疑他老師在誆他。

然而看著少年還盯著海報,白髮青年帥氣地一甩劉海,似乎誤會了什麼。

“嘖。”

“還想要to籤?”

“這麼貪心?”

......

於是在“救出”困在空中的黑髮少年後,乙骨憂太禪院真希幾個高專學生終於注意到了少年床對面的等人海報。

所有人看著這個一牆裝不下的自己老師搔首弄姿還用金色簽字筆寫上【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最後落款五條悟to遠山曉的海報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

遠山曉:......?

遠山曉恍然。

以為是他們覺得就這樣把符咒幹放著容易損壞破壞效力。

於是趕緊道,“這個、我定製了亞克力板到時候存放啦。只是因為尺寸太大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到貨。”

遠山曉就看到自己的這些新同學“......”省略號彷彿都多了六個點。

用著一言難盡,像痛悔、像可惜、像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自己。

不過遠山曉迷惑轉頭看向自己的老師。

白髮老師嘴角呈“w”,看起來挺滿意的。

————

高專的人對遠山曉這樣把老師等身長海報放在床對面一臉尊厭地表示雖不理解但尊重。

雖然這傢伙不睡床、選擇漂浮在空中。晚上應該不是正對著海報的......

好吧,這點也得讓人雖然尊重但不理解。

說起來這種凡人不能理解的神經感反而和五條悟更像了......

高專幾人不理解遠山曉對於五條悟這樣的尊崇崇拜——什麼人才會去要這個騷包老師的等身海報並要求to籤啊。

只能猜測可能是他們二人都有那種遠超時代的前沿精神狀態所以更心心相惜?

逐漸理解了一切——

完全不理解。

大家還是直接問了。

“遠山君......很喜歡五條老師嗎?”

開口的是乙骨憂太,老實的黑髮少年收到了同級們的一系列暗示然後被推了出來。

遠山曉一下被這個莫名的問題大腦宕機了一瞬。

不過還是很快自己理清楚了邏輯。

他對五條悟沒有多的感覺。

但是!

五條悟是個難得的人類,不是蟲子,不是咒靈,長得不恐怖,也不會殺他。

“應該是的吧。”

少年思索著,露出一個微笑回答道。

而五條悟正慢悠悠拿著從少年房間裡順來的薯片,一邊拆開扔進嘴裡一邊跟在自己學生身後。

剛剛走到學生們就聽到了這段對話。雖然他明白海報事件的真實原因,但沒什麼解釋的意思。只是聽到少年的回答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嗯,這小鬼有的地方還是很讓人滿意的嘛——

“我是人都喜歡。”

少年思索結束,坦誠道。

才怪啊!!

遠山曉剛剛跟著往前走一步腦袋就一下被一袋薯片砸中了。

他懵懵地趁薯片袋子滾下來前抓住了,拿下來才發現居然還是吃了一半的薯片——不過怎麼看起來有點像他昨晚買的?

遠山曉懵懂回頭,就只看見自己老師一臉兇狠。

“看什麼看!”

“還有心思閒聊、看來是訓練少了。”

“所有人,訓練場來!”

遠山曉:......

遠山曉看著自己老師表情一下從剛剛的滿意變成超級不滿意。

默默在【暴躁】的標籤後又加了個【陰晴不定】。

不過。

遠山曉還是很大度地想。

好歹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