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我真的沒有不想給兒子捐骨髓……”

葉聲一路追著霍明廷解釋,男人抱著孩子邁著大長腿往車的方向走,腳步倏然停下。

“捐?”

霍明廷盯著葉聲的目光凌厲起來,英俊的面容浮起一絲哂笑,“葉聲,我真懷疑聰兒究竟是不是你生的。你是孩子親媽,連條骨髓都不捨得給他?你是不是忘了,當年要不是你懷了孕,我根本不會娶你,你也進不了霍家的門!”

葉聲被男人喝得一顫,心頭更是痠麻麻的,白著張臉想上前解釋,“我真的沒有……”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男人抱著孩子上車,接起電話,語調溫和。

“嗯,我這就帶聰兒去醫院。多虧有你,敏舒。”

一聽到“敏舒”,葉聲驀地抬頭。

“是秦敏舒告訴你我和聰兒骨髓配型成功的嗎?”

葉聲驚疑,昨天她去醫院拿配型結果,檢查報告上明明顯示不成功。

霍明廷看向她的目光依舊冰冷,甚至夾雜著一絲厭惡,“聰兒有敏舒給他移植骨髓,不需要你了。”

宛如一盆涼水兜頭澆在葉聲臉上,打得她猝不及防。

“什麼?”

孩子在霍明廷懷裡,轉頭看向她的眼神,冰冷又哀怨。

“奶奶說的對,沒有哪個媽媽是不捨得把自己骨頭給孩子的,你根本就不愛我。你不肯救我,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媽媽。”

霍聰小臉沉靜又冷漠,“爸爸,我們去醫院找敏舒阿姨,以後讓她做我媽媽吧。”

葉聲心如刀割,疼得她喘不上氣,“聰兒,你誤會媽媽了,媽媽怎麼可能不捨得給你,可你現在的狀況還用不到移植骨髓……”

“夠了!”

霍明廷打掉她的手不讓她碰孩子,冷冷道:“敏舒是聰兒的主治醫生,難道我們不聽她的聽你的嗎?葉聲,你好歹也學了幾年醫,你太讓我失望了。”

車子揚長而去,葉聲沒追上,被腳上的棉拖絆倒,跪倒在地。

膝蓋被小石子硌出了血。

她用手撐著地,臉色蒼白,頭暈目眩。

不只是聰兒不舒服,她也發了燒,照顧了孩子一夜忙著給孩子降溫,完全沒顧上自己。

霍明廷一回來就要帶她去醫院給聰兒做骨髓移植的手術,她不過多問了兩句,男人就發了火。

葉聲還是擔心,跟去了醫院。

到醫院沒見到霍明廷和孩子,先見到了秦敏舒。

秦敏舒一身乾淨修身的白大褂,妝容精緻,珍珠耳飾襯得她優雅又高貴。

葉聲眼睛一疼,認出這對珍珠耳飾是霍明廷這次出差從F國帶回來的,她以為是送給她的,沒想到轉眼便戴在了秦敏舒耳朵上。

“敏舒,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我的骨髓配型和聰兒的不匹配嗎?”

“明廷說你要給聰兒捐骨髓?”

秦敏舒拿出兩份報告,“是明廷沒聽明白我的話。我的骨髓和聰兒不匹配,你的才是匹配的。明廷著急,現在聰兒已經在手術室了,你準備一下吧。”

“可是現在聰兒的情況還沒到需要骨髓移植的程度。”

“那又怎麼樣,反正做了也沒壞處。”她一臉無所謂的態度。

“秦敏舒,你簡直是在胡鬧!”

葉聲剛呵斥她一句,秦敏舒衝她身後委屈道:“明廷,葉聲不讓我給聰兒捐骨髓。”

她變臉太快,葉聲猛地轉身,對上霍明廷冰冷酷寒的一張臉。

“葉聲,以後聰兒的事,都跟你無關。手術結束,我們就離婚,孩子撫養權歸我。”

葉聲狠狠一晃。

離婚?

霍明廷轉身離去,葉聲卻被架上了手術檯。

葉聲還想和秦敏舒據理力爭一番,很快就被打上了麻藥,看著聰兒稚嫩可愛的小臉,她放棄了掙扎。

聰兒是她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的,沒有人會比她更加在意她孩子的命,自從孩子診斷出白血病,她白天哄孩子笑,晚上抱著孩子哭,心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瓣,別說是要她的骨髓,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眼皮一點一點合上。

葉聲兜兜轉轉醒來的時候,還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隔著一道門,她聽到聰兒在喊“媽媽”。

她想應一聲,有人卻比她先應了。

是秦敏舒!

她的聲音聽上去那麼虛弱。

霍明廷聲音忽然響起,特有的磁性嗓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辛苦你了敏舒,謝謝你給聰兒捐骨髓。”

一股涼意從心底陡然湧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明是她給聰兒移植的骨髓,怎麼成了秦敏舒?

陰謀!這是一場陰謀!

“明廷——”葉聲想發聲,一個冰冷的身影忽然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唔!”

她看到一雙如鷹般冷唳的眼睛,緊接著,左手手腕大動脈被人用手術刀狠狠一劃。

鮮血四濺!

葉聲疼得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

門外,霍明廷溫柔的嗓音還在繼續,“我會和葉聲離婚,把原本屬於你的位置給你。敏舒,我依然愛你。”

血一滴滴順著手腕流下去,很快匯成一片血海。

好冷,冷得葉聲渾身發抖。

她嫁給霍明廷三年,照顧了霍聰三年,這三年她放棄學業留在家裡相夫教子,事事為他們著想,以他們為重,當真滿心滿眼都是他們……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般下場。

她死在冰冷的手術檯上,他們守著另一個女人,關懷備至,體貼入微。

她的犧牲和奉獻不過是為她人做嫁衣,換不來男人的良心,也得不到孩子的愛。

如果生命重來一次,她一定只愛自己。

再不輕易愛人。

“你要跟我離婚?”

霍明廷坐在沙發上,捏著手上的離婚協議書,滿臉的不敢置信。

穿著杏色家居服的女人坐在床邊,一副溫婉持家的全職太太模樣,還是那麼的乖巧溫順,可她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冰冷,“我的骨髓配型和聰兒不符,沒法做骨髓移植手術。我不配做聰兒的母親。”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霍明廷將離婚協議書拍在茶几上,額角青筋一凸一凸,“就為了這個,你要跟我離婚?”

葉聲長睫輕眨:以前你不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要和我離婚嗎?

“嗯。”葉聲要多識大體就多識大體,“當年的事是一場意外。你娶我,是因為我懷了孕,懷的又是雙胞胎,別說你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可惜只留下了一個……”

想起那個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葉聲心口還是疼痛難忍。

“這麼多年你在外拼搏,我在家帶孩子,說是夫妻,可也一直分居,除了那一夜,你再沒碰過我。秦敏舒說可以給聰兒捐骨髓,我們離婚,你娶她吧。”

她溫柔一笑,完全不介懷的樣子,“我知道你還愛著她。”

霍明廷臉都黑了,“誰告訴你我還愛著秦敏舒!”

葉聲挑了下眉,你啊。

你親口說的。

霍明廷煩躁地扯開領帶,將離婚協議書丟進垃圾桶,讓葉聲打消這個念頭,開車出了門。

葉聲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換掉家居服換上以前自己的衣服,開始收拾行李。

她東西少,一個行李箱都沒裝滿。

剛到樓下,聰兒板著小臉,“你為什麼要和爸爸離婚?”

“因為我有病,你就不想要我了嗎?”

“這些年都是爸爸在賺錢養我們,沒有爸爸你怎麼活得下去,我勸你還是不要鬧脾氣。”

葉聲聽著孩子劈頭蓋臉的質問,本以為心不會痛了,沒想到還是這麼難過。

霍聰自從會說話就一直被他奶奶和姑姑抱在懷裡,大人說什麼,他便信什麼。

葉聲本想和孩子道個別,可看著他繃緊的小臉,眼睛裡的不解和鄙視,讓她如鯁在喉。

她懷胎十月豁出命生下的孩子啊……葉聲想摸摸霍聰的頭,被他躲開了。

“你要走就別摸我。”霍聰冷冷道:“你走了也好,敏舒阿姨就能和爸爸在一起了。”

葉聲的手在半空中頓住。

男人捅的刀子再狠,都不如親兒子捅的這一刀痛。

她不再多說,只釋然一笑,拎著行李箱離開了這個住了三年的“家”。

走出別墅區,上了一輛黑色的卡宴。

司機寸頭,面容硬朗,渾身散發著一股糙漢氣息,“怎麼著,決定去哪?”

葉聲有些疲乏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從煙盒裡叩出一支薄荷煙點上。

“先去Y國把博士學位證拿了,休學三年,再不回去我哥真要不認我了。”

“知道就好。”

糙漢痞痞一笑,摸摸她的頭,“歡迎回家,葉小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