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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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蘇拉這輩子從沒這麼尷尬過。
此時此刻,她覺得就連病房裡的白熾燈、玻璃窗旁那捧康乃馨、嘀嗒嘀嗒的心電監護儀,甚至布魯斯身上那套高定都在為她尷尬。
認真的嗎,abandon?
誰會讓初次見到生父的可憐女兒開口第一句話是“abandon”?這是什麼老中人歧視嗎?她就是隻能說那個全人類的統一詞彙“mama”都比這好啊!
ATEM,你他爹的真是宇宙級尷尬製造大師。
厄蘇拉焦頭爛額:“怎麼迅速升級語言技能?”
系統:“多開口說話。”
厄蘇拉:“…………”
什麼意思,難道她要在布魯斯面前連說一百個“abandon”?那他豈不是會直接碎掉?
厄蘇拉緊緊閉上嘴,目光飄忽,小心地看了眼布魯斯的神色。
她英俊迷人的親爹眉頭緊鎖,嘴角抽動幾下又繃住,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手背青筋凸起,很明顯在壓抑著負面情緒。
但他對厄蘇拉開口的時候,聽不出一絲一毫陰霾,反而非常輕柔。
“對不起,厄蘇拉。”
輕柔得讓她有些恍惚,所有警惕和焦慮都收起尖刺,悄悄蜷縮排了雪花裡。
“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是我的錯,你永遠可以因此責備我,這是你的權利。”
布魯斯看著厄蘇拉,好像想對她微笑,但又怕笑容會刺傷她,想繼續流露悲傷,又擔心這樣的情緒會給她帶來負擔。
厄蘇拉眨巴眨巴眼睛。
好人才會有這種溫柔的猶疑。
厄蘇拉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她的本意並不是指責對方拋棄了她……等等,他應該沒有吧?
這次系統沒有跳出來補充背景,布魯斯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認真地說:“但我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拋棄你,我向你保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讓我捨棄你。”
厄蘇拉:“……”
言語沒有溫度,但厄蘇拉的心臟就像是被燙到一樣,在她胸腔裡尖叫起來。
這是假的。她錯開目光,忍住鼻尖的酸澀,冷靜地告訴自己。這是虛擬世界,別像個沒出息的小孩兒一樣因為這個失控。
這時候,系統再次重複了那句話:“這就是為您準備的真實世界。”
厄蘇拉抿了抿唇,抬眼看著布魯斯。
對方仍然真摯又溫柔地凝視著她。
厄蘇拉張了張嘴,一句“我沒怪你”卡在嘴邊不上不下,生怕再飛出一個“abandon”破壞氣氛。她只好忍著疼痛,努力牽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沒關係啦,別這幅受到傷害的模樣。厄蘇拉在心裡說。大不了多給點撫養費唄。
系統評價:“您真是非常現實。”
厄蘇拉回擊:“我正是被現實逼得要參加貴司這種需要籤免責宣告的危險專案。”
第一次得到女兒的微笑,布魯斯有些意外地眨眨眼。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意識到,厄蘇拉的笑容帶著安撫的意味。
這個毫無芥蒂、甜美又輕柔的笑容就像法官落下法槌,做出了最後判決。
——他被無罪釋放。
*
哥譚首富顯然很忙。
厄蘇拉認識布魯斯五天,有三天都發現對方在夜裡十一點失蹤,又在清晨五點疲憊地回到她的床前,摸摸她的頭髮翻翻她的身體報告,然後再回到沙發上躺著睡覺。
厄蘇拉趁著沒人在的時候瘋狂復讀“abandon”,進展喜人,她現在能說“brother”了。
系統很體貼:“您要不要對著韋恩先生叫幾聲哥哥?”
厄蘇拉懶得理它,又皺著眉逼自己嚥下一口水果沙拉,再恨恨地用勺子在燕麥粥裡攪拌著,只想跟這群美國人的營養餐拼了。
她想吃中餐,想吃日料,甚至想吃韓料。
布魯斯看她鼓著臉努力塞東西進嘴裡,又想笑又不忍心,但為了她的身體健康,還是勸她多吃點。
布魯斯:“早點養好病,就可以早點回家吃阿福做的小甜餅了。”
厄蘇拉為了這個大餅努力多吃了點。
布魯斯很欣慰。雖然厄蘇拉至今不願意跟他說話,但也沒有再對他表現出牴觸情緒,甚至可以用乖巧來形容,比那幾個小子省心太多。
……哦,說到這個,那兩個一直說想見見厄蘇拉。
等厄蘇拉吃完午餐,布魯斯在去參加什麼商業會議之前跟她提起這件事——問她想不想見見她的另外兩個家人,他的養子。
布魯斯觀察厄蘇拉的神色,溫柔地補充:“如果你樂意的話。”
厄蘇拉撇了撇嘴,猶豫片刻後還是點頭同意。
反正早晚要見面,既然是布魯斯收養的孩子,這兩個哥哥應該也是好人吧?
布魯斯好心地收養過三個孤兒,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成了孤兒。
……她在虛擬世界裡的第二人生裡,仍然是被遺棄的孩子。
目送首富爹帶著痛苦的微笑去加班後,厄蘇拉怏怏不樂地躺在床上看球賽,沒有練習口語也沒有跟系統嘮嗑,只是安靜地看著電視。
系統決定讓她高興起來:“您已解鎖好感度面板,請問是否檢視?”
厄蘇拉隨口問:“楊醫生?”
一個白色邊框的面板出現在她眼前。
[克莉絲汀娜·楊好感度:10]
厄蘇拉勾起嘴角,笑出兩個小小的酒窩:“她真好。”
她被這個功能勾起了興趣,又問:“那個救我的人呢?我記得你說他是紐約首富?”
系統:“我講了那麼多重要事項,您就只聽到了‘首富’嗎?”
雖然這麼抱怨著,它還是為厄蘇拉點開了對應的面板。
[託尼·斯塔克好感度:15]
厄蘇拉沉默半天,有點不可置信地問:“見過一面就這麼高,難道這位首富才是我真正的爹?”
系統看著布魯斯·韋恩高達80的好感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后問:“您要看看韋恩家成員的好感度嗎?比如布魯……”
厄蘇拉果斷回答:“不。”
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只求榮華富貴,不求一絲真情!
系統沒有再勸,又提起這些天她見到的一些醫護人員,幾乎每個人對她的好感都在10以上,甚至送餐阿姨對她的好感也有12,天地良心,她甚至不能開口跟她說謝謝,只會一直努力微笑。
厄蘇拉很疑惑:“難道是因為布魯斯砸的錢夠多嗎?”
系統難得恭維了她一次:“難道不是因為你很惹人喜歡嗎?你想想楊醫生對韋恩老總的臭臉。”
現在厄蘇拉開心了,她揚起一個笑容:“好吧,好吧。那我們來玩個遊戲,你告訴我下一個進門的人對我的好感度是多少——不能是布魯斯。”
要麼是醫生護士,要麼是布魯斯請的營養師或者陪護。
厄蘇拉心不在焉地看著球賽(完全看不懂美式橄欖球)等待天降盲盒,嘴上也沒忘了繼續“Brother”,不知道復讀了幾百遍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非常規律的三聲響。
厄蘇拉耳朵一動,猛地抬頭,迅速伸手按下床邊的應門按鈕(布魯斯叫人設計的),一聲“請進”直達門外。
啪嗒。門把手被壓下,門向裡轉開。
厄蘇拉屏氣凝神,一動不動地看著門口。
推門走進來的人對上她的目光,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
黑色長髮的女孩歪著腦袋,微微抿著嘴唇帶著點笑意,冬日的陽光像薄紗一樣落在她的面龐上,襯得那雙瞪大的琥珀色眼睛閃閃發亮。
如同一隻即將初次離窩的小熊,在洞穴邊探頭探腦,興奮又謹慎。
不知名的訪客翹起嘴唇,回以一個真誠的笑容。
他穿著灰色的帽衫,牛仔褲有點褶皺,短髮柔順地落在耳畔,藍色眼睛像一捧湖水,整個人帶著初夏陽光的味道和書卷香氣。
“嗨!”他走到她旁邊,輕快地說,“厄蘇拉,我是提姆,布魯斯的養子,很高興見到你。”
提姆發現興奮又謹慎的小熊突然可憐兮兮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