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你弟媳婦,春花她娘說你沒殺過雞,每次都要躲得遠遠的。但你怕我不怕啊,這兩隻雞我幫你殺了,保準一根毛都不剩。”

說著她就伸手,想要搶傅文鈺手上的雞籠。

……等等,誰說要殺了吃肉?

饒是傅文鈺前世為了取材看過不少狗血鄉村年代文和電視劇,自己也親自寫過,但也被她這架勢嚇了一跳。而且看她的這幅模樣,即便殺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肉都給他們家的吧,到時候拿回來的肯定會缺胳膊少腿。

周氏也愣住了,忙道:“他四嬸,這兩隻雞我們不殺,要拿回家下蛋呢。再說了文鈺是讀書人,我們家守孝是不吃肉的。”

不然被傳出去會影響科舉,周氏有心讓兒子考個功名,所以平日裡頂多就是多煮個雞蛋,旁的出格事情那是一件都不敢做,更別說光明正大吃肉了。

文氏希望落空,不太高興。

“這麼講究做什麼。”

“我說文鈺他娘啊,你也不看看你們家文鈺,哦,還有蓉丫頭對吧,都瘦成什麼樣了?風大一點怕是都能吹跑,青山兄弟的百日都過去了,你們啊該吃就吃,該喝就喝,這樣青山兄弟在地底下才能安心不是。”

“要我說啊……”

聽到她提起親爹,傅蓉不高興地抿著唇,“娘,我肚子餓了!”

傅文鈺也道:“娘,我們回去吧。四嬸,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還要給我爹守孝呢,守孝是不能吃肉的。”雖然他也很想吃,但他覺得既然來到了這裡,還成為了人家的兒子,那該遵守的就要遵守。

有雞蛋補充營養就行,肉還是不要吃了。

文氏還不死心,正欲再說,但就在這個時候,一位比周氏年長些的婦人出來阻止了,“你快鬆手吧,哪有你這樣上趕著替人殺雞的。怕不是想拿兩隻回去,然後只給人家一隻?”

“打量著誰不知道呢!”

“你欺負青山媳婦,就不怕青山晚上找你家當家的?”

被傅青山找上門,那不就成撞邪了嗎?文氏一驚,扔下一句‘你不要胡說八道’,然後就趕緊走了,連頭都不敢回。

來人嗤笑一聲,然後對周氏道:“文鈺他娘,你別理她,她就是個混子,嘴上沒把門,就連路過人家的菜地都要扯兩片葉子呢。對這樣的人,你就不要客氣,罵她一頓就行了,再不行就讓你們家文鈺去找她當家的,讓她當家的教訓她。”

周氏應了一聲,對傅文鈺和傅蓉道:“文鈺、蓉兒,這是你們春豐嬸,你們喊六嬸。”

傅文鈺和傅蓉齊齊喊了六嬸。

這位春豐嬸田氏,傅文鈺雖然不熟悉,但也是知道的。因為她的女婿也打算考秀才,跟傅文鈺借過一本書,是他的客戶之一。

而除了這個之外,他們家還有兩頭牛,其中一頭做了牛車,每天都會送一些自家種的菜以及從村裡其他人家收的菜到城裡賣,他們今天早上就是乘坐他們家的牛車到城裡去的,一個人要給一文錢。

正因為這樣的關係,她在村裡的婦人中很有威信。

田氏幫忙趕走了文氏,見他們急著回家,也不多廢話,而是爽朗地道:“文鈺啊,你給的那本書,我那女婿說很有用呢。”

“六嬸也沒什麼能謝你的,你們家前些日子忙,估計是沒把菜地開出來吧,要是想吃口新鮮的,儘管來找六嬸,管夠!”

這話說完,她還對好奇圍過來的村民們道:“都散了吧,人家文鈺一家還沒吃飯呢,哪能陪你們在這閒聊啊。”

“嘿嘿,我們就看看。”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文鈺他娘,買這麼多東西,你們家是發財了啊。”

“文鈺啊,我聽你二叔說你之前生病,將分家銀子都用得差不多了,那這回買東西的銀子是哪兒來的啊?不會是把地賣了吧?”

“不會吧,沒聽說啊。”

“誒文鈺,你要賣地的話,找我啊。一畝地我可以給你八兩,不,十兩,十兩銀子!”

“文鈺要賣地了?”

“誰家要賣地啊?文鈺你要賣地嗎?”

這些人自顧自地說著,不需要傅文鈺一家回應就把他們要賣地這件事說得有板有眼,好像他們已經答應了一樣,讓他哭笑不得。

他忙解釋自己不打算賣地。

本朝經過了三代的傳承,目前在位的是第四位帝王。在前兩代帝王在位的六十多年裡,雖然朝廷頒佈了一些措施,但民間已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土地兼併之中,許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普通百姓即使有錢,也很難買到田地。

所以第三位帝王上位之後,對土地兼併,以及地方豪族進行了非常嚴酷的打擊,那段時間許多人家破人亡。

但封建社會,土地兼併是不能杜絕的。

所以三十多年過去,皇帝換了一任,而民間的土地又漸漸地集中在了少數人的手中,普通百姓依然很難買得到地。

這也是傅家二房使小手段分家的原因之一。

傅文鈺雖然不會種地,但他也知道只要有地,家裡人就不會餓死,所以當然是不打算把地賣出去的。如果可以,他還想買呢。如果他將來能擁有比傅青石更多的地,到時候他的這位二叔,臉色一定很好看。

拒絕了好幾個問他要不要賣地的村民,三人快步回到了家裡。

而到家之後,傅文鈺發現祖父傅大石和二叔傅青石都不在家,家裡只有二嫂劉氏還有堂妹春花在。傅二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傅文鈺之前的掃把嚇怕了,見到他們回來,頓時將想要跟他們打招呼的春花扯回房裡,啪地把門關上。

周氏:“……”

傅文鈺:“……”

傅蓉:“……”

行吧,他們還不想理她呢。

不過看到傅二嬸,傅文鈺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她後來好像是沒再提陳地主家兒子和傅蓉的親事了。

傅文鈺不放心地問了周氏,“娘,二嬸沒再跟你提陳地主家那門親事了吧?”

周氏點頭,“你二嬸是沒再提了。”

傅文鈺頓時放心了。

尤其更讓他滿意的是,這門婚事只有少許幾個人知道,沒有流傳到村裡去,不然剛才在村口的時候,那些人不會沒動靜。

事情順利解決,可真是太好了。

果然就不能對惡人擺好臉色。

第7章

回到家後,周氏念著兒女們都餓了,於是忙去做飯。

而傅文鈺則拿著周氏給的一小朵紅色梅花狀絨花,以及買來的絨花材料,和妹妹傅蓉一起坐在桌旁研究了起來。

這是一朵很普通的絨花。

在傅文鈺的印象裡,他從電視上以及那些博主的影片中,看過兩種不同的絨花。一種是毛茸茸的,一種則是扁平的。具體名稱不記得了,只記得都是絨花,貌似毛茸茸的那一種又叫做‘通草花’,兩種都很好看。

周氏的這一朵,是屬於扁平的那一類。

傅文鈺湊近了仔細觀察,發現它的製作手法更類似於貼畫,就是把絲線一根根地黏貼在托架上,然後再裁剪成形。這裡面用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膠水,不但粘得非常牢固,而且還不顯厚重。

“哥,你看明白了嗎?”

坐在對面的傅蓉緊張地問道。

“看明白了,我們試一試。”傅文鈺將手裡的梅花絨花放了下來,這朵絨花他沒敢拆,因為這是親爹傅青山送給周氏的,在傅青山已經離世的現在,拆一朵少一朵。所以他沒有去研究更細節的東西,而是直接開始。

他決定做毛茸茸版本的絨花,原因很簡單,因為家裡沒有膠水。所以只能緊著現有的東西安排,其他以後再嘗試。

絲線、銅線、剪刀……

傅文鈺一一把東西找了出來,其中絲線是今天新買的,顏色並不是很純正,更沒有那種鮮亮的感覺,應該不是上等貨。

但做個絨花還是夠用了的。

傅文鈺在傅蓉心疼的目光中,把一撮淡黃氏的絲線仔細地分成細絲。這個步驟應該是用鬃毛刷子刷的,但他手邊沒有合適的材料,只能手動分了。然後他再按照記憶裡那些手工博主的動作,將絲線捋直。

傅蓉忍不住問道:“哥,你怎麼把線披得這麼細?”

“就是要這麼細,你仔細看。”傅文鈺按照記憶裡面的畫面,小心翼翼地用兩根銅絲夾在一起將分好的絲線固定住,最後再剪開。

“哥,這樣就行了嗎?”傅蓉看著擺在桌上的絲線串子,好奇問道。看到現在,她依然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和自己見過的不一樣。

“還差一點,要找塊木頭……”

傅文鈺左看右看,沒有發現稱手的工具,乾脆回房間拿起自己的木頭鎮紙,將銅絲的一段放在桌上,把鎮紙壓上去就是一頓揉搓。

最後,他成功地製作出了十幾根中間粗兩邊細,就像雞毛撣子一樣的東西。當然了他的這些小絨毛棒,比雞毛撣子小多了。

傅蓉的表情更古怪了,遲疑道:“……就這樣?”

傅文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是這樣,再找個鉗子,唔,我們家好像沒有鉗子。不要緊,我直接用手就好了。”

於是他直接動手,把黃色絲線剪短做蕊,淡黃色小絨撣子簇擁在四周,接著再用褐色的絲線緊緊地纏繞住鐵絲的一端……

最後,他用剪刀剪去未被纏繞的兩端多餘鐵絲,再將淡黃色小絨撣子做恰當的彎曲,一朵簡單的黃色菊花絨花就做好了。

“如何,好看嗎?”

“太好看了!”傅蓉早就緊張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傅文鈺的動作,現在聽到他的話後,她毫不猶豫地讚歎出聲。

“就跟鋪子裡賣的一樣好看!”

“那送給你了!”

傅文鈺將絨花遞了過去,順帶伸了個懶腰,“等吃完飯我就教你怎麼做,刺繡傷眼睛,這個不傷眼睛。等你和娘學會了做絨花,以後就可以做絨花掙錢,不繡花了。”

他剛剛做完菊花絨花後覺得並不難,他做的這朵菊花,雖然沒有那些博主們做得好,更比不上非遺傳承人們,但還是不錯的。

傅蓉喜不自禁。

等周氏端著碗筷進來,她就迫不及待地道:“娘,哥哥說要教我做絨花!”

“娘你看,這是哥哥做的!”

周氏嚇了一跳,她看了看傅蓉手上那朵栩栩如生的菊花,再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兒子,驚訝道:“文鈺,真的是你做的嗎?”

等傅文鈺點頭,周氏自是大喜。

她接過了傅蓉手裡的絨花,仔細打量過後道:“我聽李娘子說,宮裡的貴人們都很喜歡絨花,所以連帶著民間也多有追捧。她就是因為學會了這麼一門手藝,才能在城裡開起一個繡莊的,沒想到我兒竟然也會。”

“對了,你說是從書上學來的?”

傅文鈺點頭,“那不算書,而是一本自制的舊冊子。是我很久之前去書坊買書的時候看到的,除了絨花之外還有別的小玩意兒。”為了預防萬一,他又補了一句,“不過我今天再去卻沒找到,可能是被人買走了。”

“或許是。”

周氏猜測道:“你說的那冊子,可能是哪位匠人寫下,預備著留給子孫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被賣到了書坊。怪不得,這個和李娘子做的不一樣。”

感慨了一會兒後,周氏看著手裡的絨花,喜道:“這下子好了。”

“多了一門做絨花的手藝,我們家也能寬裕些。文鈺,等你爹的孝期過了,你正好可以去考縣試,我聽你爹說縣試不難。”